何氏上门的时候,可不是吴少英偶遇她的那一回那般,衣着光鲜,呼奴唤婢。她打扮得颇为朴素来的,据秦平描述,有点象是京城里小官人家女眷的穿戴。
她拿了王家的名帖上门,承恩侯府门户那边不敢大意,立时就报进了内院。只是那日时机太巧了,承恩侯夫人许氏带着次媳闵氏出门赴某位国公夫人的寿宴,长媳姚氏刚刚迎来休宁王府的一位女呢,离得远,一时半会儿出不来。门房见何氏拿的是王家的帖子,虽说王家如今已经落魄了不少,但到底是姚氏外家,秦家姻亲,也不敢太过怠慢,便留何氏在门房里略歇一歇脚,还奉了茶。
何氏便趁机介绍了自己的情况,声称自己是秦家五爷秦安的妻子,因着卷入了大同城中武官内眷放印子钱的案子,使得丈夫被人非议,就被送去庙里祈福了。后来听说儿子随公婆上了京,心中实在想念,就瞒过丈夫,带着女儿与仆人前来寻亲。又因为囊中羞涩,她只能放下官家太太的架子,投靠一位达官贵人,靠着她身边侍候的嬷嬷从前曾经在那位贵人家里做过女管事的面子,寄身在那位贵人家里。幸而那家的女眷颇为同情她的遭遇,对她多有接济,将她视作密友。她如今日子过得安稳了,也还算富足,便上门找儿子来了。
她说自知婆家如今已经显赫非常,跟从前不能比了,也不祈求能一直坐在秦五乃乃的宝座上,只是好歹别叫她母子分离,毕竟儿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r呀。
她还说女儿也跟着上京来了,同样非常想念弟弟,天天问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弟弟,她这个做母亲的却没办法回答,心中心酸无比。但今日上门,本来也是试着来的,不敢唐突,就没把女儿给带过来。
何氏的长相是相当有欺骗性的,穿戴稍朴素文雅一些,说话可怜一点,再掉几滴泪,门房里的人已经信了她是位端庄秀雅的妇人。虽然不知道五爷秦安跟她之间是怎么回事,但何氏含糊了自己已经被休的事实,又没明言自己才是放印子钱的主谋,门房的人只当她还是秦安之妻,仅仅是被卷进旁人的祸事中受了殃及,态度立时恭敬了几分。不过,他们还算有分寸,知道没有主人家发话,是轮不到他们擅长主张的,因此没有当场叫出“五乃乃”的称呼来。
当时门房里还有几位别人家上门求见或送礼的男女管事、随从等,他们没那么多忌讳,又有心要攀附承恩侯府,却是先一步叫了“五乃乃”,也不敢与“秦五乃乃”平起平坐,都纷纷站起了身,向她见礼。何氏举止端庄地向他们问了好,又让跟在身边侍候的媳妇子赏了众人荷包,十足一位谦逊亲切的官太太模样。
到了这一步,门房就不好再让何氏这位疑似“秦五乃乃”的女眷待在门房里了。她跟门房里其他的管事、随从们分出了阶级,身份、男女有别,再叫她与其他人同处一室,就失礼了。门房迅速请示了前院总管,把何氏转移到了前院的一处小花厅里去,就主仆二人待着,等候着承恩侯府的女主人们前来相见。
姚氏那边得了信,却不可能丢下客人,脱身前来。不过姚氏听说过些三房内眷的事,知道五弟秦安的这位前妻已经被休了,是因为放印子钱的事,好象还有些旁的不可说的错处,与四弟秦平父女俩有些过节。匆忙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何氏,但四弟秦平早有嘱咐,说要是有陌生的妇人上门来见梓哥儿,一概拦着不许让梓哥儿知道,更不能让他们见面。
有了秦平这句嘱咐,姚氏也就知道该怎么打发何氏了。她让身边的大丫头前去见何氏,借口说三房的人不在家,秦平也正在宫中当值,不认得何氏身份,还请留下住址,先行回去,等她从秦平处得到了确认,再与对方联系。
姚氏还让大丫头给何氏送了点不轻不重的礼,也是让她别空手而归的意思。这却不是给何氏的脸面,而是给王家的。何氏既然是拿着王家的名帖上门,又自称在京城投靠了某位达官贵人,并与对方家中的女眷关系良好,姚氏自然不能太不给面子,直接把人轰出门去。
何氏听了大丫头的话,低头拭泪了半天,才哽咽着问能不能让她先见一见儿子。她一副思子成狂的慈母模样,姚氏的大丫头都被她哭得心软了,但姚氏的吩咐是不能违逆的,大丫头只能硬着头皮说梓哥儿不在家,跟着他祖父母去庙里上香了。
何氏却早知道秦柏夫妻出京去了,并没有带梓哥儿,这话不过是在搪塞她的,便又哭了一场,然后说想让家中女儿来给府中的长辈请安见礼,顺便见见弟弟。她虽是戴罪之身,女儿却是无辜的,她一时冲动,违了丈夫之意,将女儿带离大同,却连累女儿流落在外,只能寄居他人家中,长期以往,不是办法,对女儿的名声也有影响。她也许保不住这秦五乃乃的身份了,但总不能叫女儿也跟着受苦,云云。
大丫头哪里敢做主?只能再次去请示姚氏。姚氏却没听说秦安还有一个女儿,家中女孩儿序齿的时候,可没提三房除秦含真外,还有别的孙女,也不敢轻易应下,只说长辈不在家,三房也没人做主,还要请示了长辈再说,再次暗示要送客。
何氏这才低头抹着泪,带着身边侍候的媳妇子走了。不过这个媳妇子也不是寻常人物,在等候姚氏发话的期间,她已经拉着承恩侯府茶房侍候的丫头婆子们,还有等候在那里的休宁王府的仆妇们念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