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与地都饱吸了水份,显出一种过分饱胀之后的疲态。饱胀得过了份,又透出几分蔫巴巴的近乎干枯的模样来。往来的人气色也略带一点愁思灰暗,神态倒还平和。终归是有心事,连围观过路的车马,都透着几分心不在焉。
临近天邑,卫希夷便在太叔玉的要求下与他同乘一辆驷车,透过车窗向外看去,卫希夷问道:“天邑已是这般,别的地方也这么有气无力么?”
太叔玉道:“有气无力么?还不至于。心气没那么高了却是事实,王已经做过好多次祭祀了,却依旧没能如愿。所以这一回,要召集亲信,想个办法,给百官、百姓找些能提神的事情来做。”
卫希夷点点头,表示明白,中山也非风调雨顺,士气却比这里好一些,固然因为受灾不严重,更因近来的胜利。申王不愧是块老姜,这办法想得很是对路呀,为什么……
“那为什么说他……”
“他怎么了?”太叔玉笑着反问道,“岁月不饶人是真,老了是真,也有与以前不一样是真,他还是王,也是真啊——”
调子拖得长长的,太叔玉看着妹妹慢慢地露出明白的神情来,表情略带沉重地缓缓点了点头。他对申王的感觉很复杂,在他最困难的时候,申王收留了他,虽然其中不乏互惠互利,然则当时是他更需要申王的帮助。他是期望申王可以一直英明下去,保持着明察与开朗到底,申王一旦出现与他的期望不太相符的情形,他便不免有些惆怅了。也将问题看重了十二分。
卫希夷不曾经历过一个“老王”的时代,无论是南君,还是伯任,他们都是一股干劲往前冲。而数年前的申王,也在壮年。如今要面对一个老人,对她而言,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不由向太叔玉请教了起来。
太叔玉犹豫了一下,忽尔笑道:“我说的,你听过便罢,我与王羁绊太深。而你看事情,总与别人不太一样。无关对错,只因人不同。同样的事情,你的做法,也只有你自己做才合适,别人的办法未必对你有用。”
卫希夷了解地点点头。
一路上二人一问一答,卫希夷问完了天邑的事情,便轮到太叔玉来问卫希夷这几年来的情状了。卫应的成长令他欣喜,女杼康健依旧使他放心。祁与中山不算十分遥远,却因行走不便,消息并不通畅。如今见面,自然要多多问上一问。卫希夷也不含糊,将自己所作所为,都告知了太叔玉。
太叔玉大吃一惊:“到了天邑,千万不要将这些事情讲出来!”太容易引起猜忌了。又对卫希夷决定南下的事情放心了几分,初听说卫希夷要南下,他是忧心的。在北地,在中土,卫希夷背后皆有所依,反而是她出生的地方,没有什么依靠。发现她自己有本事,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让人觉得可靠的了。同时又想,若是卫希夷决定南下,最好在天邑就说出来,这样既可减轻天邑对伯任的担忧,又可减轻对卫希夷的忌惮。
“好。”
已近天邑,路越来越宽阔平坦,行进的速度也比先前快上了几分,两都觉意犹未尽,天邑高大的城垣便出现在了面前。太叔玉道:“你阿嫂很想见你,于情于理,还是先遣使向王求见来得妥当。通常使者过来,总要等上一两日才得召见,不要紧的人,等上十数日也是有的。王这两日若不召见呢,正可到我那里住下……”
太叔玉想得很美,那个驿馆,有什么好住的?还是自己家里住着舒坦!
卫希夷却关心起另外一件事情来:“虞公可还安好?”她就担心这个,虽然太叔玉现在看起来明白多了,可对虞公涅的感情不是那么好放下的,尤其虞公涅他爹,如果有太叔玉对自己一半儿这么好,就足够虞公涅作而不死,被太叔玉纵容了。这怎么行?现在太叔玉还有了两个宝宝呢,宝宝可小可柔嫰了,万一被虞公涅伤着了,怎么办?
太叔玉释然地道:“他现在下……嗯……像样儿多啦!”说到最后,忍不住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容来,真是大愿得偿。其欢愉之深,仅次于被亲娘摸头。笑完之后,又有些不解,带着请教的口气问庚:“阿庚可能为我解惑?”
“咦?问我?”庚也难得吃了一回惊,卫希夷常与自己商议事情,女杼也会与她讲些道理,太叔玉却是新鲜的。
“是呀。”太叔玉一片坦然,他是申王之臣,也是祁地之君,让合适的人去做合适的事,正是他的长项之一。庚长于揣摩人心,正是合适请教的人。
庚也严肃了起来,问了太叔玉几个问题:“虞公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如何待您?如何待夫人?如何待两位公子?从何时开始变作现在模样?他身边相交的人,又是何等模样?”
太叔玉慢慢回忆着道:“大约是五、六年前,我与夫人在祁地,是以究竟何月何日,无法确认。阿昌出世,命人报与他知道,后来再见,他便改了模样了。逐小人,近君子,唔,很有样子了。他与夫人,咳,两人都很客气,待我也……”
一道说,他自己也梳理着原因:“奇怪,没有听说他在天邑遇到了什么事情。当时我回祁地,要他同去,他不肯的,将他强带走,半道他又跑回了天邑,扬言再要带他走,便要与他的伯父们一决生死去。等我再回天邑,他便与先前不一样了。”
“没有什么旁的大事?”
“没有。”
“小事呢?人心很怪,有人见到山崩还依旧懵懂,有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