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维冷静地问:“然后呢?”
“爹,你想留下来,还是北上?娘还没有认回哥哥,我拜了风师做老师,阿应被八哥收了做学生,还没有出师。阿莹被太子关起来的时候,我求老师带我去见她,老师让我报完仇,回去为他办些事,这几年,我们都回不到南边。可是都见了面了,我不想再分开了……”
“把你这几年的事儿,都跟我说说。”
“哦。”于是,卫希夷从逃亡开始,一口气讲到诛杀太后,中间讲到了黑金,还将自己的佩剑拿与屠维把玩。讲完了,也到了掌灯时分。
屠维道:“荆伯还没捉到?”
“嗯,不过,我看他逃不远……”
屠维微微摇头:“就怕万一,你留在北面的女庚,我怕她有危险。”
“这……”卫希夷要说什么,外面响起匆匆的脚步声,“阿莹来了?难道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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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莹的表情十分怪异,看到她,便说:“希夷,伯父,你们再想不到有什么来会来求见的。”
卫希夷是想不出来了:“庚在这里,说不定能想到。”
女莹点点头:“她么,倒是真能。”
屠维慢悠悠地说:“是不是荆伯的腹心之人,来卖他了?”
女莹惊讶地道:“伯父怎么猜出来的?”
“我比王还小几岁呢……”私下相处,屠维开始小声抱怨,“其实,王也险些被出卖过,好在察觉得及时。就此而言,荆伯不及王多矣!”
女莹关切地问:“我爹……”
“自然是好好的啦。”
“是谁?”不会忘记重要的事情,是卫希夷的一大优点。
女莹古怪地说:“工。就是那个青阳,那个阉奴。本来是说荆伯派他来求和,与我结盟,助我对付新后。听说你也在,就说,要见你。见了你,不但告诉你怎么捉荆伯,还告诉你荆国的内-情。见不见,你说吧。”
屠维抬起手来:“荆伯派使求和?他已经知道新治的事情了?这么快?”
原来,荆伯毕竟不是普通人,从战场逃离便察觉出不对来,派人乔装探路,知悉了新冶十二城为人所夺。这些事,在这些城里,并不是秘密。如何使诈、怎么结盟,荆伯都知道了,很快想到了对策。工听到“卫希夷”的名字,便主动请缨,为荆伯跑这一趟。
女莹怏怏地道:“这老狗倒不蠢。希夷,见不见那个阉奴?”
“见!”不见怎么捅死他?!太后叛乱的帮凶,害了大家受这么多苦,不弄死他真是对不起他搞那么大的事儿。
“如果我劈了他,你能不能多等两年?没了他,拿下荆国要多花些时日。我答应你,我一定不让荆伯好过。”
“去吧。”女莹答道。
工在正殿里,五花大绑,身后犹立着两个执刀的蛮族青年,其中一个卫希夷还记得,是女莹让她看的那个“护卫”。两人将锋利的长刀架在工的脖子上,工却一脸坦然,仿佛是被架了两条少女的臂膀。
只有在看到卫希夷的时候,表情才有了微妙的变化。眼睛微微眯起,下巴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一张称得上不错的脸往一边斜了一点点。虽隔了七年,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卫希夷。
“真有点像……”工撇撇嘴,脸上浮起一个轻浅又嘲弄的笑来。
才说了四个字,只见卫希夷边跑边拔刀,直直挥地冲他砍了过来。
工:……=囗=!这他妈是怎么一回事?!!!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预想中的谈判没有发生,一直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工脸上失去了从容。性命危急的关头,急忙喊出了一句:“奸诈狡猾,你不逊于我,何必装作快意恩仇?”
是了,这就是他反水的原因了。他从来没有忠于过谁,心里却总有一桩事、一个人,放不下。
见到女莹的时候,他是想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双方势力再戏弄一回,令他们都听他的主意,执行他的计划。然而女莹说漏了嘴,不知道他做过什么,女莹或许会考虑,他自称“青阳”,女莹便想起卫希夷说过的事儿来了。
合作你个锤子!
“用不着,我有希夷了!”女莹当时是拒绝的,“来人,拿他下去,用重刑戳开他的嘴,问出荆伯的下落!”
工听到“希夷”也是一怔,旋即飞快地给出了另一个计划。女莹惊呆了:
“你想干嘛?”这个阉人,在打希夷的主意吗?你都是阉人了!你想什么呢?你害了我兄嫂,又要算计希夷什么?我劈了你!
朋友,总是相似的。唯一的差别,女莹没有卫希夷行动这么迅捷,让工多说了十几个字。
工道:“将我说的话转达给她,她必来见我的。”
女莹将信将疑:“你等着。”她自己跑了过去。
工悠然地将大殿又打量了一番,大模样没变,还是荆伯在时的样子,细节上却看得出来,这里的新主人,比荆伯略柔和了一点。确实是女人住在了这里。香炉中的香料燃烧出青烟,嗅在鼻端,他分辨出这不是荆伯惯用的香料。荆伯喜欢的香料,像妖娆的妇人,而这种香料,却似娇艳的少女。
袅袅青烟里,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美丽的姑娘。那么娇艳,那么美,看到她就像看到了阳光雨露,世间一切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