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都瞒不过轩主。”她叹道。
“西夏原本依附于辽,如今辽国大势已去,西夏也因此失去庇护。而金人愈战愈勇,西夏为求自保,择良木而栖,也在情理之中。”他沉吟道,“只不过,金人狼子野心,怎会满足于侵占区区辽土,可惜大宋皇帝与虎谋皮,同金人联手灭辽,却不知辽亡则宋死期将至矣。”
“嗯?你是说,金国灭辽后,还将犯宋?可是我听皇上说,金宋结为同盟共同攻打辽国,金人在占领燕京后,将燕京和涿、易、檀、顺、景、蓟等六州归还于宋。”冷飞雪道。
“所谓同盟,不过暂时利益罢了。当日那‘落叶盟’又如何?”赵洛寒叹道,“两国相交,不过利益权衡,此时好,彼时不好,又有甚么稀奇?金人狡诈善变,野心勃勃,岂会便宜了宋人?听闻金军在撤离燕京及檀、顺、景、蓟等州时,将城内的金帛财物及官员百姓席卷一空,大宋其实仅仅得到几座空城而已。这些军国大事我本无兴趣,不过你既为李乾顺卖命,我便给你一个建议。”
“轩主请说。”她侧耳倾听。
“你若能劝说李乾顺与大宋修好,夏宋结盟,金国则不敢贸然进犯。”他正色道。
“可我听闻夏宋两国战火不断,常年交恶,又怎会结盟呢?”她不解道。
他道:“李乾顺若想自保,除了交出天祚帝向金国示好,另一法子便是联合宋人。你大可劝劝西夏皇帝,如何抉择,那是他的事了。”
冷飞雪再度进宫面圣,将赵洛寒之提议道与李乾顺。李乾顺道:“与宋修好谈何容易,宋军仗着金人撑腰,正春风得意,又怎会理睬吾国?更何况,金人已怀疑辽主藏身于西夏,那完颜宗望日前见朕,明里是拜访,实则恐吓,他放下狠话,若是谁包藏了天祚帝,定要让其国破家亡。”
“皇上决定与金修好,舍弃昔日盟友了?”冷飞雪道,“可是皇后那边……”
“朕碍于皇后情面才命你出手搭救天祚帝,此事定要保密,万万不可让金人知道了。如今辽国临近灭亡,朕若因皇后之故而收留天祚帝,势必令万千大夏子民身陷战火。换做是你,你会如何选?”李乾顺叹道。
冷飞雪被问住了。若是顾及亲情道义,自是应出手救辽主。可顾了道义,却会令更多人死于战祸。她叹了口气,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是夜,绝尘收到密令,将天祚帝逐出西夏。他从冷飞雪口中接下此令后,并未有太多惊讶,派了几个好手,先将天祚帝及从臣迷晕,再装上马车,命人连夜偷运出西夏国境。
赵洛寒见冷飞雪独自坐于室内闷闷不乐,上前道:“世间事十之□□如此,并非对与错、正或邪可一言概之,你尚年轻,等你到我这个岁数,便会了然很多了。”
她抬眼看向他,五官深邃精致,如刻刀精雕细琢。这个男人所言不假,他是她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亦是她死生与共的爱人,所谓爱与恨,看似分明,可又岂能异界而分呢?
赵洛寒幽幽叹了口气,凝眉道:“小冷,你决定留在西夏么?”
冷飞雪迟疑片刻,道:“天祚帝之事已了,明日我便启奏皇上,卸任‘荣耀堂’堂主,我只想与轩主一同退隐江湖。”
赵洛寒笑了笑:“那好,你随我回大宋罢,我们找一处山明水秀之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完此生罢。”
她将脑袋猛点,咧嘴笑道:“我们先往江南,看看温大哥、苗大哥、阿箩姐姐、沈姐姐、龙长老,我准备了好些礼物要送他们呢!他们见轩主尚在人世,定是万分惊喜。”
“好罢,”他道,“也有段日子没和温若喝酒了。”
正巧小二送来茶点,冷飞雪取了一块干酪塞到赵洛寒嘴边,他摇头:“过腻。”
冷飞雪笑着咬了一口,眉眼弯弯,甚是娇憨可人,看得赵洛寒心神一荡,忙将目光撇向别处。
她起身道:“外面月色甚美,不如赏月去?”
二人遂跃上屋顶,并肩而坐。夜色恰好,月华如注,只觉普天之下唯剩彼此而已。冷飞雪将头靠在他肩上,细细回述过往,忽觉困意袭来,便合目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