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的意思是……辽国的官家也在调查萧萼秋?”
雷延芳问道。
萧萼秋,是萧益秀的伯父,也是辽国当今的南枢密院宰相。
辽国的官制与大宋不同,其在皇帝之下设立了两套官僚机构:一是北面官系,掌管朝廷大政及契丹本部事物;另一是南面官系,掌管境内汉人州县等事。
俗称北面官、南面官。
北面官当中,又设有北、南枢密院,北枢密院掌管全*政,类似唐朝的兵部;南枢密院掌管铨选、丁赋等政。
枢密院以宰相为最高长官。
而北、南宰相一向都由皇族耶律氏和后族萧氏所把持。
于甲鹇似是在征求雷延芳的想法,又似是喃喃自语:“萧益秀杯弓蛇影至此,可见天机府调查他们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拔里氏的萧家是最忠心于耶律氏的,天机府何故要……?”
“大人,”雷延芳低下头,掩饰掉自己唇间那抹诡异的笑,语调恭谨地提醒道:“拔里氏萧家再忠心,可是,如今辽国太后却也不是姓萧的呀。”
于甲鹇恍然大悟,不自禁地吸了口气。
对!
这样就一切都能解释得过去。
辽太后奚耶勿氏!
他连忙吩咐说:“你嘱咐在辽国那边的人仔细这个事情,指不定能好好利用一番。”
“明白,”雷延芳点了点头,又问:“萧益秀那边,可要叫管麟书继续跟进?”
“不,不必了。”
于甲鹇果断道。
不论萧益秀因何而起疑,继续查探,只会打草惊蛇。
再说,不过是个知南院枢密副使事而已,不值得皇城司费心。
“保证‘互岁’一事不出岔子即可。”
“下官领命。”
雷延芳收到指示,如常,正要离开去对下属交待任务。
转身之际——
“且慢……”
于甲鹇电光火石之际,察觉到一丝不妥。
“你把叶明诚与萧益秀的对话与我再复述一次。”
雷延芳怔了一下,立即恢复正常神色,答道:“萧益秀读完《汴京小刊》,先是夸赞大宋人才辈出,又惋惜无法亲自到场听‘讲座’……”
“不,”于甲鹇打断他:“不是这里。是鲤鱼那里。”
“唔……”
雷延芳佯装思索小许,模仿管麟书转述的语气,道:“萧益秀说的原话是:‘本座最爱吃鲤鱼,只可惜此隆冬时节,在汴京大约是吃不上了’。然后,叶明诚回答:‘若是萧大人开春之后再来,便可欣赏到鵚鹙捕鱼的奇妙景致’,他还提及说:‘杜鹃花也是那个时节开的’。”
于甲鹇深深吁了口气,紧皱着眉头。
他直觉这对话里头有文章。
但鲤鱼、鵚鹙……还有杜鹃花?
风马牛不相及的三样事物,什么也拼凑不起来。
——“辟里啪啦!辟里啪啦!”
突如其来地一阵鞭炮声,让于甲鹇惊醒回神。
“什么事情?”
“是尚诚行。”
“尚诚行?”
“今日是腊月廿六,”雷延芳道:“大人您忘了么,如往年那般,尚诚行都会在宅子里设宴,与掌柜和资深的伙计提前吃团年饭。”
于甲鹇的沉思被接连不断的鞭炮声打断,顿时也没了头绪。
鞭炮声过后,欢呼声、交谈声、敬酒声不绝。
“于府”的西苑书房与尚诚行的后院正好相连着。于甲鹇往窗外看了下,那里灯火通明,好不热闹。
雷延芳看他脸色不豫,心中一紧,贴心问道:“大人,需要下官去劝阻他们点鞭炮吗?”
“不必。”
于甲鹇答道。
皇城司与尚诚行并无交集,但他与其东家却有几分交情。
牙行的人是最最见多识广的。有时,皇城司搜集到一些不曾见闻过的奇珍,于甲鹇便会向尚诚行东家危绍塘请教,一来二往,熟络了不少。
那是个十分普通的老头,身材高大,白须稀稀落落,总是和颜悦色,笑容满脸的。非要说有什么特点的话,大约只是双目比别的老头儿要炯炯有神一些。
平白无故,他没有必要为了这种小事与危绍塘生了芥蒂。
“延芳,你退下吧。”
……
尚诚行的小年宴,设在了后院。
一字排开的十二个大灯笼,将会场照得明晃晃。
东家危绍塘对众人敬了几杯酒之后,还未待起箸,忽地紧皱眉头,表情略显痛苦。
一旁的大掌柜林素棠见状,忙问道:“东家,您怎么了?”
危绍塘深呼吸了一下,缓缓道:“老夫……胸口有些不畅,兴许是……空腹饮了酒,不太舒坦。”
“可要唤大夫过来?”
林素棠不疑有他,毕竟,东家也是年近七十的老人了,此处宴会用的又是性烈的马裘酒,会伤了肠胃也不奇怪。
“不需劳烦了,”危绍塘朝他轻轻摆了摆手,道:“小年宴唤郎中,彩头不好的。老夫到书房歇息一下即可。”
说着,他朝旁边伺候的管家钟福招手:“春生,扶我到书房去。”
在钟福的搀扶之下,危绍塘慢悠悠地朝书房的方向走去。
林素棠看着东家远去的背影,有些担心,但恍神之际,几个伙计前来敬酒,几杯下肚,头昏脑涨地竟忘了这桩事情。
……
危绍塘一步一顿地走到众人看不到的转角,倏地挺直了腰身,甩开钟福搀扶的搀扶的手,走得大步流星,精神比常人还要好,还哪里有半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