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松长嗟了一口气,说道:“无奈之下,张老汉只得把家里的老牛也卖了。”
众人哗然。
牛,对一个古代的农民来说,可不只是牛,还是重要的生产工具,甚至说是家庭成员也不为过。
“唉,这头老牛阿黄,还是张老汉儿子成亲的时候,他儿媳妇带过来的陪嫁呢,跟了他们快有五年了。听说啊,他拉老黄去卖的时候,连那畜生都一直在哭呢!”
说到此处,乐松抬起手,印了印眼角,仿佛动情而泪。
路人们心疼那老黄牛,也急着听下文,有人问:“那之后呢?小孩子可救回来了?”
旁边的人对他说:“你怎么听的?开头不就说了,张老汉一家八口都死了啊!”
“啊,对喔,”那人恍然,忙催乐松:“小伙子,你快快继续说。”
乐松摇头叹息道:“那日,张老汉和邻居李大叔去镇上找那郎中,他怀里装着二十贯钱,担惊受怕,便畏首畏尾地走着,殊不知,这更惹贼人的眼了。一个无赖瘪三打扮的汉子佯装着与他迎面而过,撞了个满怀。张老汉不知有诈,回过神来之际,怀里的二十贯钱已经不翼而飞了!”
“啊!”
众人惊叹,像是自己丢了二十贯钱那般心疼。
乐松装作饮泣的声线说:“张老汉没有钱去买药,当晚,他的孙子就病死了。”
“哎呀呀!”那老太婆感概:“真是太可怜了,太可怜了啊!”
身旁一老头儿也说:“要是俺的孙子也这样的话,俺指不定也跟着去了。”
乐松趁机接口道:“正如这位老人家所说,那日晚上,听邻居们说,张老汉和他浑家哭得呼天抢地的啊,九代单传的孙子啊,大伙儿将心比心想想啊,那得心痛成什么样了!当晚啊,他们夫妻俩就上吊自尽了啊!”
老太婆哀叹:“老天爷啊!这可太惨了!”
“这不算惨呢,老人家。”乐松答她说。
“这还不算惨?”最开始围观的中年人怒道:“小伙子你莫不是铁石做的心肠?”
乐松对他道:“大叔你稍安勿躁,因为我接下来说的事情要更惨烈许多啊。”
“那你快快说!”
几个路人催促着他。
庞籍环顾而望,他们二人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满满都是人。
乐松七情上面,大声道:“隔天早上,张老汉的儿子张大壮发现他老爹娘都吊死了,一时悲愤交加,一头撞向墙,流血而死!”
围在后面的路人有些听不大真切的,便问前面的人发生什么事,前面的人细细解析。
这时,繁华热闹的东市里,便有这么一个奇怪的情景。
接近上百人里里外外沿着乐松和庞籍,不自觉地围成了圈,时不时发出惊叹声、谈论声、感叹声,吵杂不已,继而吸引着越来越多的人靠了过来。
乐松此时得用到最大的声音,才能让围在里层的人听清楚。
他说:“张大壮撞死了,他自己倒是一了百了,可怜那儿媳妇怎么办?还有那两个不到四岁的小女娃儿啊!”
“哎哟!这可怎么办?”
“对啊,那张大壮好糊涂啊,儿子死了还能再生的啊。”
“话不是这么说,针不刺到你身上,你是不会喊痛的。你想他一夜之间,儿子、老爹、老娘都死了,任谁也受不了啊,是吧?”
大伙儿议论纷纷,旁边的店家看这样热闹,也停下了生意,围了过来,一块儿闲谈。
乐松摆了摆手,示意大家稍静下,又道:“大壮小两口向来感情十分地好,秤不离砣的,大壮一死,他媳妇也没了活下去的念头了,想到两个女儿日后无依无靠的,一狠下心,先掐死了两个女娃儿,自己再上吊自尽了!”
“啊!天哪!”
众人一时间,似炸开了的锅!
却有个清秀的书生掰着指头数了数,疑惑问道:“不是说一家八口吗?还缺了一口啊。”
旁边的中年人忍不住拍了他的头,怒道:“你还是人不是?这么惨烈的事情,你还有心思数人头?”
乐松劝架道:“这位书生说得不错,确实还漏了一口,就是大壮的妹妹张荷花。荷花那日早早就出了门去耕作,傍晚回来,发现一家都死光光了,一个小女子怎能不惊慌彷徨?想到未来,顿觉没有了指望,于是也挂了条绳子,悬梁自尽了!”
“真是惨绝人寰……”书生也忍不住叹息。
原本喧哗谈论的众人,一时也静默下来。
片刻,才有个排在外围的店家,大声问道:“那个小偷可找到了?”
乐松答道:“说起来,还真是天网恢恢,那日去买药,张老汉不是和邻居李大叔一起去的吗?他们二人是一块儿长大的好兄弟,李大叔一直把这事情放在心上。果不其然,隔了几天,他在镇上巧遇到这小偷,李大叔可是化了灰都认得他,立马拉扯着他去见官,恰好那日张老汉用的钱袋子小偷还没丢,人证物证俱在,他也无法抵赖了。”
“然后呢?”
闻得恶人有恶报,众人稍稍感到安慰些。
不料乐松却道:“那县官说,小偷犯的是盗窃之罪,依照《大宋律》,判的是关进大牢半年。”
“半年?!”
“才半年!天理何在!人家是八条人命啊!”
“就是啊!张老汉一家都死光光了,他才判半年!”
提起这个罪魁祸首,大伙儿义愤填膺。
一个头发都花白了的老头儿怒声道:“按俺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