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听说过有人喝了酒会性情大变,但要这么说少侠也不太合适。
顶多就是变得有些孩子气了,而且坦率了许多。
沈嘉禾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犹豫了一下,拍拍秦如一的肩膀,语气温柔地哄道:“少侠,我们先回屋说吧。外面凉。”
秦如一抬头看她,慢吞吞地伸出一只手来。
沈嘉禾意会,握住他的手,将他拉了起来,无奈道:“再不回去菜可就凉了。”
然而走了两步,沈嘉禾却忽然被秦如一从背后抱住。
他环住她的手透着小心翼翼,就好似在环抱着一场虚渺的梦境。
沈嘉禾一怔,正欲说些什么,却听他低声说道:“我等了你许久。”
他的额头抵在她的肩膀,呼吸的热气透过薄衫,若有似无般轻触着她的后背。
沈嘉禾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便听他闷声道:“景钰说,你是在骗我,不会来的。还说那些约定只是你随口说说的,你早就不会记得了。他说的是真的么?”
沈嘉禾:“……”
白景钰那个小碎嘴!
“记得倒是记得……”
沈嘉禾含糊地说着,轻拍秦如一环住她的手臂,将那句“确实是随口说说的”隐瞒了过去,试探般问道:“所以,少侠你就是八年前出现在天玑峰的秦药药?”
秦如一松了手,纠正道:“秦如一。”
“好好好,秦如一。”沈嘉禾顺着他的话,提议道:“我们先进屋。恩?”
好说歹说,秦如一终于肯随沈嘉禾回到屋子里。
因为厨房看起来不太适合谈这种事情,所以沈嘉禾索性让秦如一去了她的房间。
秦如一站在门前,一本正经道:“怎能擅入女子的闺房。”
沈嘉禾从背后把他往门里一推,没好气道:“你还擅自抱我了呢。假正经。”
秦如一:“……”
秦如一不辩解,默不作声地坐到木椅上。
沈嘉禾饥肠辘辘,从厨房把饭和菜都端了过来,吩咐道:“先把饭吃了。让我捋一捋。”
秦如一执起碗筷,垂眸,专注地吃着手中的这碗白米饭。
沈嘉禾看不过去,只好给他夹了两筷子菜,无奈道:“你啊。下次不准再喝酒了。”
秦如一将口中的食物细嚼咽下,才字字清晰地说道:“你说要把酒言欢。我会努力。”
沈嘉禾一时语塞,只能避开秦如一的目光,假装认真吃饭。
当年所说的约定,沈嘉禾并没有当过真,确实也只是说说而已。
毕竟当时,她连他的姓名都不清楚。
而唯一知晓的八方庄,是从她那个一贯不靠谱的师父口中说出的。
沈嘉禾对此习惯性抱有几分怀疑。
所以她即便说过会去八方庄找他,两人一起结伴江湖,也是安慰大过真心。
尤其是那句“把酒言欢”,不过是她在话本里看到,用于离别时的客套话而已。
她从未想过秦如一会把这个约定看得如此重要,还记得这般清晰。
沈嘉禾将碗放下,对着早已吃完安静呆在一旁的秦如一问道:“所以,你是因为白景钰说了这些话才讨厌他?”
秦如一闷声道:“他会抢走你。”
沈嘉禾联系起白景钰和秦如一之前说过的话,总觉明白了些什么。
她本以为白勇给她看白景钰的画像时,秦如一说的会抢走是因为白景钰是个花花公子。
但如今这么一想,应当是白景钰在秦如一年少时瞎说的那句话,让他产生了危机感,以至于耿耿于怀到现在。
再加上白景钰作死,老是用沈嘉禾的事来煽动他的不安。
沈嘉禾:”……“
被讨厌一点都不冤枉。
沈嘉禾沉默了一会,虽然大概猜到了,但还是问道:“你去天玑峰是为了什么?”
秦如一诚实道:“找你。”
沈嘉禾撑着下巴,“那为什么不直接到小屋来?”
秦如一答道:“盟主禁令,不准靠近小屋。”
说完,他面显犹豫地问道:“季神医的小屋……是不是换了个地方?”
沈嘉禾一愣,“恩?”
秦如一难得有些吞吞吐吐,“我去过三次,在山中转了几日,始终寻不到……”
沈嘉禾:“……”
啊,难怪上个山,他还带了干粮。
她忘记眼前这人路痴有多严重了,能摸到天玑峰已是不易。
沈嘉禾纳闷,“少侠你当年是怎么上的天玑峰?”
毕竟八方庄离天玑峰有段路程,没那般轻易才是。
秦如一平淡道:“本是要去外祖母家,需经此路。中途遇袭,原是打算往北躲到与父亲交好的门派中,误打误撞上了天玑峰。恰逢大雪,又冷又饿,昏倒在地,便被埋了进去。”
沈嘉禾:“……”
少侠和她的因缘际会,真是成也迷路败也迷路。
她心神不宁地拿起茶壶,又放了下来。
秦如一见此,便接过茶壶,为她倒了杯茶。
茶是今日新沏的,但茶水早已变凉。
沈嘉禾慢慢饮了一口,低声问道:“那你为何这么久了,都不问我是不是?”
秦如一轻声道:“怕你不是。”
沈嘉禾怔了半晌,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安,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安抚道:“那你便安心吧。我在这。”
回想起这一路,其实许多细节都表露出了二人相识,只是沈嘉禾迟钝,没有意识到。
她转了转头,再次端详起这个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