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层层起伏的红光所掩盖,暗藏其中又格格不入。
沈嘉禾从云芳院中走出,便看到秦如一站在对面,腰板仍是笔直,然而双眸却垂了下来,怔愣愣地看着地面,似乎在想些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没想只是在发着呆。
人群熙熙攘攘,谈笑着从他的身边穿行而过。
他就像这月光,暗藏在人群中,却格格不入,安静地站在那里,瞧起来有几分孤单。
沈嘉禾站在原地,看了他好半晌,才换上一副笑面,走到秦如一的面前,语气轻巧道:“白景钰呢?刚刚在云芳院里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他。”
秦如一似是被惊醒,略略抬眸,见到是沈嘉禾才安心下来,轻声回道:“他说,回得太晚,班若怕是要抱怨。他便先带着茶馆里的东西回去了。”
沈嘉禾笑着道:“小白哥哥这是被他家小阿若套得死死的呀。”
秦如一附和着点点头,顿了顿,又觉得自己这副模样显得太过忧心忡忡,便补救一般,扯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来,低声道:“他们是青梅竹马,感情自然是好的。”
大抵是因为秦如一每每见到沈嘉禾的笑颜时,总会觉得心中安宁。
所以他下意识的,觉得只要自己在笑,沈嘉禾就能放心下来。
然而沈嘉禾的反应,却与他预想中的不同。
她静静地,极是认真地看着他,眼睛眨也不眨,就好似要将他望进心里。
秦如一怔了怔,反思起自己是不是有哪里做得不对,有些无措道:“我……”
然而话未说完,他却被沈嘉禾拥住他的举动所打断,手指不由颤了颤,一时间有些迷茫。
临近的云芳院中奏响着动人的乐曲,时不时夹杂着看客的喝彩声,夜晚喧哗而又热闹。
然而那份热闹并未传进秦如一的耳中,他微低着头,手掌轻落在她的背上,像哄小孩子那般轻轻拍了拍,声音温柔地问道:“怎么了?”
沈嘉禾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前,闷闷道:“想抱着你,不可以么?”
秦如一愣了愣,随即双眼漫上几分笑意,眼神温柔又专注。
他的手抚上她的发,微垂下头,靠近她的耳边轻声细语道:“可以。多久都可以。”
沈嘉禾不发一语地抱着秦如一,耳边听到的是他沉稳的心跳。
她的心中本是转着许多用作安慰人的话,然而到了最后,她却只能别扭地说出那句干巴巴的话,“你……要不然哭一场?我肩膀就在这,特别可靠。”
秦如一捏捏她的肩膀,难得开起玩笑道:“我怕把你哭倒了。”
沈嘉禾笑了起来,低声道:“我又不是长城。”
秦如一两只胳膊环住沈嘉禾的身子,就像把她整个都圈揽在怀中一般。
他低缓地说道:“你放心,我没事的。”
沈嘉禾闷在他的怀中,直白道:“我不信。”
秦如一低头看她,说道:“你在樊姐房中时明明说信了的。”
沈嘉禾别过头去,“我哄你的。”
秦如一:“……”
秦如一哑然失笑,下巴抵在沈嘉禾的头上,揽住她的肩膀,望着眼前穿行而过的人群。
他们神态各异,有人匆忙,有人悠闲,然而在秦如一的眼中,他们却都是一样的。
不会为他停留,不会有所交集,不会去想他的事,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然而,沈嘉禾是不同的。
幼时秦如一被埋在雪中,意识在恍惚中游离,总感觉有人从他的身边经过。
他想呼救,但身子却动弹不得,只能听着那些脚步声渐行渐远。
然后,沈嘉禾来了。只有她停在了他的身边,扫开埋住他的雪,将他从绝望中拉了上来。
而现在,她也正像幼时那般,努力地扫去他心中的雪,握着他的手,想将他拽上来。
秦如一低低叹了声,有些疲惫地说道:“我就是……有些累了。”
寻找了八年的凶手,原来就在自己身边,他还任那人出入八方庄,在他爹的灵位前祭拜。
八年来,他虽是察觉到盟主的行为有些奇怪,但却从未怀疑过他会和八方庄的事情有关,还对盟主和他爹的兄弟情义深信不疑,想想便觉得嘲讽。
初时听闻,觉得震惊与迷茫,后来脑子便乱作了一团,混杂着各种莫名的情绪。
他一直想找到八方庄那件事的罪魁祸首,没想到当真找到了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最后沉寂下来,他只觉得疲惫,自心底而生的疲惫。
秦如一低低道:“我不懂,他为什么没有杀我,而是留下了我。他就不怕我有朝一日知道真相来寻仇么?留下我,也不过是留个隐患而已。”
他知道盟主将他扶上庄主之位,是为了将八方庄名下的财款用作武林盟的运作。
然而敛财的手段不止一种,盟主手段狠厉一些,大可以将八方庄名下的店铺归于自己。
虽然会遭人诟病,但江湖事热闹起来也就那么一会儿,很快便会被人忘记。
然而要说他心中仍怀一份歉疚,又觉得这个想法过于天真。
秦如一虽是清楚事实已是如此,探究缘由没有任何意义,但还是有些迷茫道:“我不懂。”
沈嘉禾闻言细细想了起来。
沙鸢曾说,秦如一逃脱后,沙期本是打算继续去追,然而教主把他拦了下来。
既然盟主那时在金风庄,赶不过来,那就是有信件或是口令一样的东西。
而信件或是传达口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