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泽原以为他还是纠结前几天晚上的事情,这时听他说起李修宜,倒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修宜确实来找过臣妾了,”唐泽抬起眼皮,观察李翃的神情,“她说,皇上要将她嫁去赵国和亲。”

李翃从桌案后抬起头,褐色眸子深深打量着她,突然站起来缓缓走到她身边,不发一言地执起了她的手,往殿外走去。

唐泽不明所以,随他拉着走了一段路程,穿过回廊,路过一排昏黄摇晃的宫灯,踩着青石子上了几十级台阶,双脚终于站定,踏在了一片平稳宽厚的高台上。

这是皇宫的城墙之上,放眼望去,万家灯火尽入眼底。

此时正值初夏,夜风微凉,漫天星子点缀黑丝绒般的夜空,一轮皎月熠熠生辉。远眺洛城,灯亮如豆,人间烟火,映衬着月光星光,可见一片繁华盛景。

唐泽望了望李翃。

领路的掌灯太监取下灯罩,将烛火点亮在了一支半人高的青铜烛台上,又套上宫绸琉璃灯,才默默地退到了远处的阴影之中。

“你觉得这些是什么?”李翃随手一指,眺着远方,目光深邃而沉凝,眼中蕴藏着许多看不懂的情绪。

唐泽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是……皇上的江山。”他这大晚上的拉着自己来城墙上吹风,就是为了携手一人看江山?

李翃笑了笑,“是朕的江山,不过不仅仅是朕的江山,也是祁国百姓的家。”

唐泽默了默。

李翃侧过脸,眸子里跳动着烛火微弱的光芒,“所以,朕的所有决定,不仅关乎皇室,也关乎祁国百姓的安居乐业。”

他和自己说这些干什么?唐泽心下疑惑,却还是垂着首敛着眉,默不作声地倾听。

“修宜同朕一样,自小便养在太后膝下,先帝子嗣众多,她是朕幼妹,也只有她和朕亲近几分。此次同意赵国将她嫁去和亲,便不能像以前一样护着她了。”

他是在解释什么?唐泽定下心神。

“你会不会也觉得朕寡凉无情?”李翃问道。

唐泽矜持一笑,他确实是怎么觉得的,但他怎么会承认!

“臣妾并不这样想,臣妾知道皇上有皇上的考虑。皇室看着体面尊贵,却还是有许多常人的无奈。修宜虽是远嫁和亲,但有祁国在背后支持,赵国必不敢欺负她,更何况,她早晚是要成亲的,金枝玉叶少有人能配得上,赵国的皇后之位勉强算是可以吧。所以臣妾觉得,皇上是对修宜做了一个最好的安排。”

公主和亲这件事,不是谁心血来潮决定的,而是两国政治交往需要,作为皇室公主,享受了利益,必定也是要担起责任的。

唐泽觉得李翃薄凉,倒不是因为和亲这件事,而是来自于对这位皇帝哥们儿平时的观察。不过他为什么忽然这么问自己?是谁说他坏话了?不过有人敢说他坏话?还传到了他耳朵里?

李翃盯了她一会儿,表情有几分欣慰,却又夹杂着其他古怪情绪,“这并非是一个好的安排……”

他眯起眼睛眺了眺城墙之下,眸中气势凛然,俯瞰天下。

唐泽回味着他未说完的话,却不知是什么意思。

两人沉默半响,李翃又轻声问道:“你会不会恨朕?”

唐泽一愣,随即笑道:“皇上说笑了,臣妾怎么会恨您?”于他个人来说,他俩又没有利害关系,恨什么恨呀。

不过,他咋觉得李翃今晚的情绪有点敏感?

“嗯,旁人也就罢了,朕却是不愿意贵妃认为朕寡凉无情的。”

唐泽眼睫弧度一顿,抬头笑笑,看,他刚才的回答多么机智!不是领导让你尽管提意见,你就真的傻不拉几地当面说领导的坏话,多学学说话技巧,言辞中不仅要表现出对领导的体贴理解,还要顺手拍拍马屁!

领导高兴了,才会有糖吃嘛!

“皇上放心,臣妾说过了,臣妾一定是站在皇上这边的!”唐泽说的铿锵有力。

李翃低头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牵起唐泽的手缓缓走下城墙。掌灯太监极有眼色,默默地提了宫灯跟在后面,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到了养心殿门口,李翃伸手替唐泽把耳鬓垂下的一缕碎发拂到脑后,柔声说道:“夏夜也是极凉的,快回去吧。”

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唐泽吓了一跳,不过还没来得及避开,对方就已经收回了手。他抬头看看,目光触及对方的视线,心脏无缘无故漏了一拍。

耳边肌肤还有点酥麻触感,唐泽伸手碰了碰,心想,还不是你大晚上的拉着我去吹风的啊!

“臣妾告退。”唐泽屈膝行了行礼,低下头,转身往远处走去,张嬷嬷跟在她身后。

唐泽觉得心里涌上一种莫名的感觉,可具体又说不出个什么情况来。

李翃站在殿门口,看着唐泽远去的背影,眯了眯眼睛,神色复杂难辨,盯了一会儿,直到只看得见苍茫夜色,他才转身走进殿内。

两个月后,李修宜远嫁和亲。

唐泽作为后宫之首,在仪式那天,和皇上太后一同前去送行。

百级台阶之下,黑压压的人群排成两列,雄浑厚重的祁国国乐缓缓响起,有巫祝跳舞,立于两旁的黑红色旗帜迎风猎猎作响。

距离有点远,唐泽只看得到李修宜娇小的身影跪在白色冰冷的汉白玉石板中间,面容模糊得看不清楚。

仪式进行完之后,李修宜一身红色嫁衣,跪拜祁国土地。

太后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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