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深在朝中的地位,一些爱闲话的大臣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说到底,这毕竟是皇上的家事。

又隔了几天,李翃还真是安排唐泽与唐深单独见了一面。

这天下午,唐深刚从养心殿出来,便看到了在廊下等候的唐泽。

他看了一眼唐泽的肚子,眼里闪过复杂的光芒,顿了顿,还是抬起脚步走过来,先拱手行了礼,才开口问候一些她的近况。

唐泽笑着一一回答了,又见唐深面容略显憔悴,眼底还有一小片淡淡青黑,就知道他这半个月来肯定很忙碌,也承受很大的压力。

自古以来忠孝不能两全,他既然选择了忠君,那势必就要牺牲唐家,虽然唐太师罪有应得,朝中之人明面上肯定也是夸赞于他,但暗地里的一些闲言碎语只怕还是会传入他耳中的……

唐泽还没开口问,唐深就说道:“泽儿,想必皇上已经同你说了吧?你——可是会恨我?”

唐泽微愣了一下,随即摇头道:“如果哥哥不这样做,势必不能保全唐家,等待唐家的只有一个下场——满门抄斩,那我现在又如何能站在这里与你说话?恨这个词又从何说起?”

唐深目光复杂地盯了她许久,半响,才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泽儿,你不怪我便好。”

顿了顿,又说:“皇上生性谨慎多疑,父亲通敌北戎一事,他怕是早已有所察觉……我揭发一举,一来是忠于大祁,二来也不过是为了顺应皇上的意思,与其等着唐家倾颓,还不如早一步做打算,至少我这样做,还能保全唐家,保全你。”

对方的目光透出几分炽热和隐忍,唐泽心底异样了一下,便不动声色地挪开了目光,望向远处说:“哥哥的做法,我不仅理解还很感激……不过,哥哥还称呼他为父亲吗?”

唐深蓦地一怔,眼里迅速地转圜过几道复杂光芒,最终却还是静默沉淀了,他撇开脸唇角略略苦涩地一扯,轻声说:“皇上还真的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了啊……”

唐泽默认,漆黑乌湛的眸子定定看他,等着他说下去。

唐深却转开视线,手掌按在腰侧佩剑用力握了握,思索了一会儿,表情稍稍出神。

“泽儿,你听到的没错,我确实并非唐家血脉,我只是二姨娘为稳固地位从外面抱的一个孩子,当时这件事瞒过了所有人,我也是七岁那年偶然得知……唐太师是你父亲,不是我的。”

唐泽沉默了一瞬。

唐深转过身,眼神颇为认真地望着她:“只是从今以后,我都会以唐家人的身份活下去,所以泽儿,你不要认为我很可怕,也不要与我生分,无论如何,我都会是……你的兄长!”

他说完这句话,似乎是花了很大的力气,原本紧握的手指松开垂在一侧。

唐泽却是笑了笑,唐深这是怕自己心里介意?其实他能有什么好介怀的,就连三天前,宫外传来唐太师流放路上畏罪自杀的消息,他也没有感到多大的惊讶。

只有唐太师一死,唐家才能安然无恙,也能给唐深和他减去不少压力。

唐泽觉得这并不是自己冷血的问题,一来是他和唐太师并无感情,二来像唐太师这种通敌卖国的行径确实为人不齿。所以,唐深这种担心很多余好吗?

“我以后自然还是要仰仗哥哥的。”唐泽说道。

唐深表情放缓了下,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失神地说:“唐家养育我多年,我虽非亲生,却也不是冷血无情的,尤其是二姨娘她养育我……她也是想不开才……”

唐深说着便说不下去了。

唐泽知道,唐太师畏罪自杀的消息刚传到洛城,二姨娘便在家中投缳自尽了,这倒是让他感到了几分意外,难道二姨娘对唐太师是真爱?又或者,觉得自己上多年为妾到头来还是上位无望?

唐泽安慰了几句。

“沁儿也是经不起事的,这几天已经哭晕过去好几回了。还好有唐夫人在,她虽然伤心,但还是咬牙支撑着唐府内宅,我必会把她当做生母侍奉的,你尽可放心。”

“这段日子辛苦哥哥了,我却是一点也帮不上忙。”唐家虽然保全下来,但却还是不复以往荣宠,内府也是一团乱糟糟的情景,唐泽听了并不伤感,心里却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几许压抑情绪。

“只要你好好的,我便放心了,谈不上辛苦一说,”唐深视线从远方收回落到了唐泽脸上,顿了顿,语气郑重地说,“泽儿,半个月后便是封后大典,你放心,以后我便是你在朝中的依靠,会扶持于你!”

唐泽眨了眨眼睫,复又抬起头,轻笑着应了一声。朝堂,后宫,扶持……照目前看来,他的生活确实要按照这一轨迹进行下去了……

唐深并不能久留宫中,加上朝中内宅都有一大批事务等着他去处理,于是说了几句话后就匆匆告辞,。

唐泽目送他离去,又在原地驻足停留了一会儿,心里压抑的情绪无端鼓涨涨起来。他看了一眼养心殿的门口,眼睫一垂,回头朝深宫方向走去。

夕阳半没,朱红色宫墙愈显颜色秀丽,磅礴大气,一抹斜斜的光线从天尽头挥洒余热,照射进来拉下一片连绵起伏的宫殿侧影。

唐泽没料到才走一小段距离,迎面就碰上了一个熟悉身影。


状态提示:79.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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