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大约十丈后,他们便看见了另一扇月亮门。
理所当然,这扇门后是一片漆黑。
燕宁长舒口气,道:“不知道出口会在哪里?也是在半山腰,还是在大街上?”
叶小浪笑了笑,试了好几次想开口,都没能说出话。
他刚才把力气全花光了,现在除了迈腿外什么都没法做。
燕宁吸了吸鼻子,竖起耳朵静听,似乎有雷震一般的声音,隐隐约约从面前传来。
随着脚下的路由平滑变粗糙,那雷震声也越来越大。
不,那根本不是雷震声,而是水声。
路已走到尽头,排山倒海一般的大水从他们脚下奔腾而过,如两军交战时精锐骑兵突袭一般。
地下暗河?
燕宁的脸色变了变,她心想,若是有个正经道路该多好,叶小浪如今还能不能潜水?
她问:“我们只好跳水了,你可还挺得住?”
叶小浪点点头。
燕宁把两人的大氅都脱下,扔到一边,然后抓紧他的衣服,一咬牙,纵身跳入冰冷刺骨的水中。
叶小浪的夜明珠忽然脱手,四下立刻又是一片黑暗,唯有燕宁脖子上那串链子有些微弱光芒。
水势浩大,两人被冲得颠来倒去,叶小浪已完全无力,燕宁靠最后一口气苦苦强撑,几乎抓不住他。
不巧两人偏偏遇上暗河急流,叶小浪的衣服骤然被两股力量扯裂,眼看就要被冲散。
燕宁赶忙用另一只手揪住他的领子,手臂上那道新鲜的血口又撕开,痛得她头皮都要麻掉。
她在心里骂了慕容剑神八百次,为什么你的水性这么好,连这么长的水路都能一口气憋过来?
她感觉自己要开始喝水了,再高明的剑客,只要喝两口水,小命就得交代在这里。
急流行过一处转弯,脚下河床忽然抬高,燕宁一脚狠踏,只觉心胸一畅。
她从水中探出头,贪婪地急吸来之不易的空气,吸得肺叶都开始刺痛。
暗河冲上隆起的石壁,岸边竟影影绰绰有数百级石阶,一线天光被石阶切成数十段,最高点赫然正是出口。
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
燕宁高兴得几乎跳起来,不顾流血的胳膊,拖着叶小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岸上去,短短几丈路走得宛如长途跋涉。
她把叶小浪平放在地上,仰面在旁边躺下,喘息着,觉得右臂上那条两寸长的口子已经不再疼痛。
是伤口已经愈合,还是她的神经已经麻木?
但事情还没有结束,她察觉叶小浪自出水后就一声不吭,几乎连呼吸都听不见。
她出手拍着他的脸:“叶小浪,你醒醒,喂!”
叶小浪面色发青,双唇惨白,紧闭的眼睑下连眼珠都不再转动。
说来惭愧,他溺水了。
燕宁心下大骇,想起以前学过的方法,双掌按压他的胸骨。偏偏他伤口就在胸前,想将他救醒又不得不使他流血,深深浅浅的红渗出了她的指缝。
这人怎么运气就这么差,伤得就这么巧,就像走上一座独木桥,前面是狼后面是虎。
她急得要哭,捏住他的鼻子,口对口度气。
你快醒醒,不要睡啊!
你要是不能醒来,就得永远睡在这里!
你要是睡在这里,那我怎么办?
度气和按压轮流进行,似乎有一辈子那么久,鲜血顺着她的胳膊流下,和他的混在一处。
燕宁已经感知不到任何其他事物,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叶小浪,仿佛她只要停下,就会心神崩溃。
叶小浪始终双目紧闭。但他的手指忽然动了动。
一股气从丹田上移,他头一歪,咳出两口带着铁腥味的水。
燕宁喜极而泣,抬起他的肩膀将他搂在身前,就像捧起一块失而复得的翡翠。
“终于……出来了吗?”叶小浪勉强睁开眼,环顾四周,居然笑了,“阿宁不愧是阿宁。”
燕宁呜咽道:“你吓死我了……”
叶小浪拍拍她的后脑:“刚刚好,再迟一炷香,你就变成寡妇了……”
他的气力仍旧衰微。
燕宁重又架起他,艰难缓慢地顺着石阶一点点往上爬。
她看见洞口那块用作遮掩的板子有些异样,伸手刚一碰到,板子居然顷刻间碎成了一地木屑,浓烈的烧焦气味直窜鼻腔。
她从洞口探出头,满眼净是焦黑的断壁残垣。但从倒塌的架子和板材可看出,洞口所在居然是一张床。
难道这是慕容剑神生前的卧室?
燕宁唏嘘不已。
谁能想到,慕容山庄的一张小床下面会有车载斗量、数不胜数的金银珠宝?
就算有人发现床的玄机也没用,水势汹涌,绝不可能逆流而上。
走过这一片废墟瓦砾,前面便是正门。他们临走时留下的慕容中的头颅还完完整整地盛在小木箱里面,孤零零立于风中。
叶小浪掩住口鼻,抑制不住地咳嗽。
燕宁担忧道:“是不是太冷了?火镰还在我身上,等一下我再去燃篝火。”
叶小浪摇了摇头,猝不及防地吐出一口鲜血。
燕宁紧紧拥抱着他,以免他栽倒在地。两个湿透的人驻足于寒风中,不住打着哆嗦。
良久,叶小浪才抬起头,慢慢吐出口气,柔声道:“没事,走吧。”
燕宁咬着下唇,忽然道:“我……”
叶小浪朦胧地看着她。
燕宁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是老天对我最大的恩赐?”
叶小浪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