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霓俯身拭去怀空嘴角溢出的血,捧住他的下巴央求道:“你不要说话!不要说话!我只要你睁开眼睛,睁开眼睛看着我!”
怀空喉头咕咕作响,鼻翼掀动,大喘粗气,良久才调匀呼吸,张开血口情绪激动道:“我不想睁开眼睛,我不想看到这世界!”
“也包括我吗?”云霓痛苦地问。
怀空不答,自顾说起别的:“没想到他是这么卑鄙的人!以剑气偷袭,哼,想这么容易就除掉我,还差着点道行……”
云霓如堕五里雾中,茫然问:“你说关千剑?”
怀空恨恨道:“还会有谁?我和谁比武,你不知道吗?”
云霓第一次受到他这样的礼遇,既惊慌又悲苦,但面对此情此景,一点不满的情绪也生不出,反而陷入自责。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没弄清当时的情况,他怎么伤的你?……”
怀空冷笑道:“你当然弄不清,不仅你弄不清,恐怕在场中千多人,没有一个不是一头雾水。他自恃手段高明,就是要不明不白地制我于死地。”
“可是他……”
“你不相信吗?是不相信他有这么卑鄙,还是不相信我的话?”
云霓急道:“我自然不会怀疑你的每一句话!只是……你这样说,我仍然不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
怀空道:“那我就把事情原委说给你听。我们动手之前,就有言在先,纯以‘剑声’切磋,这是台下千多双耳朵可以证明的……”
云霓迎合道:“你们是有这样的约定,我站得近,听得很清楚。”
怀空道:“可是他言而无信,最后一招佯装‘剑声’,乘我不备,中途却变为‘剑气’;他知道以我们现在的火候,‘剑声’还不到致人死命的威力,‘剑气’却可以,所以他拼着受我‘剑声’重创,也要以‘剑气’立毙我于剑下。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两个大错,一是太高估自己,二是太低估对手,最后落得两败俱伤,没占到半分便宜。如果他还得到什么好处,也不过是和我怀空战成平手的空名罢了。”
云霓听他这么一解释,不免有所触动,眉头深锁,眼睛发直,思索着道:“以他的性格论,不是个悍不畏死的亡命之徒,依你的说法,似也不像他担你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他因受你剑势压迫,面临绝境,情急中失去自主,失手……”
怀空冷笑道:“这么说倒是我逼人太甚,该有这种下场?”
云霓惊得差点连椅子都坐不稳,急找到他的眼睛,以无比哀怨、充满委屈的眼神看向他,欲说几句话辩白,怀空却把头一扭,向着墙壁一面道:“你本该比我更了解他。”
云霓脸上一红,心中灼痛,眼泪只在眶中打转。但想怀空伤势严重,自己不能反找他耍脾气,只得忍住。
当怀空和关千剑同时跌倒不受伤时,场中落针可闻,所有年轻人都是同一反映:张口结舌。——他们没有看懂。
只有两个人霍然起立,眼睛睁得几乎比别人的嘴巴还大。因为他们看懂了,只是难以接受。两人不约而同把脸转向对方,一眼就读出彼此心中的困惑和惊诧,根深蒂固的敌意与仇恨反而不见踪影,仿佛不过是两个素未谋面的人;事实则是势同冰碳,因为这两人是一夫人和张六奇。
以他们的修为,擂台上两人任何一个细微动作,都如婴儿的脚步一般,缓慢而明了。但是,以两人的智识,还不足以对面前的怪事作出合理的解释。
当时的情景分明是关千剑同时发出“剑声”和“剑气”!
怀空固然伤在“剑气”之下,关千剑本人却不是为怀空所伤,而是遭了自己“剑声”的毒手。
“剑声、剑气”不能同时发出,这是千古铁律,关千剑是怎么做到的?难道真有神助?而他又因何要自戕?
张六奇本想亲自上前查看关千剑和伤势,询问情由,却担心一夫人尾随其后,趁机揩油;而一夫人同样如坐针毡,极愿一探究竟,但她心中也是雪亮,自己稍有动作,张六奇势必要会错意,难免一场正面冲突。因此两人远远并立,脸朝前方,眼珠横移,窥视对方动静,而终于同时落座,动作之整齐,若合符节。
张六奇还未坐定,忽又立起,惹得一夫人右手立刻按上了剑柄。
原来他看到重伤的关千剑已落入黑狐手中,白狐和云九霄的女儿也相继现身擂台。
在他看来,这些人穿同一条裤子,关千剑落入任何一人掌握,后果都是一样。
他立刻全神戒备,以全副身心监视一夫人的每一个举手投足,同时稍稍侧过身,对身后的同门打个眼色。
四个如狼似虎的汉子站了起来,直欲向黑狐来个虎扑。一夫人身后数十名女弟子见状,都站起来,气势惊人。六如门中余下的人不甘示弱,随后离座起身。一夫人晃若不觉,保持手按剑柄的姿势,目视前方,摆明了要以静制动。
张六奇几番权横终于断然归坐。
身后众人跟着坐下,一夫人各一众弟子才最后放松下来。
雪妮的剑出鞘时,冷凝有一种错觉,好像整个身子就要离地而起,漂浮在空中。那不是风,而是水;风太强劲太猛烈,只有水才能这般温柔、舒缓。她甚至还感觉到一股温热。
剑水电闪,前一刻还远在天边,瞬息之间就似近在眼前,直到看不到人,看不到剑,只有光,只有那诡异的热度和漂浮感。
这种神秘而无法理解的力量,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