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当关千剑向两人逼近时,一夫人离得较近,不免有所察觉。她的第一反映是自己陷入腹背受敌的局面。
她脸上掠过一丝惊惧,身躯轻颤。
凝神迎敌的张六奇不会注意不到对手的变化,他在予对方雷霆一击之前,微现疑虑。
一夫人从他这细微的表情波动立刻断定,张六奇并未感到来人的存在。
由此可以进一步推断,来人不是张六奇一伙。
一夫人急给他递个眼色,说明身后有人,武功高强,两人必须立即罢斗,合力将之击杀,否则其人便要以逸待劳,坐收渔人之利。
难得她仅凭一双眼睛和两条眉毛,把这许多意思表达得十分到位。更难得张六奇能够有会于心,且与她取得一致。
此所以有偷袭关千剑的一幕。
关千剑绝挡不住张六奇这一剑!
幸而当张六奇认出他时,习惯性想到:“这人还不能死!”猛吸一口气,把手上蓄积的十二分功力撤回一半。
尽管如此,关千剑在全速前进的情况下,骤逢意外,仍然收势不及。
他临危不惧,竖剑胸前,把对方当头一劈接个正着,手向外一引,卸向一边。
这时他才领教到一个高手真正的实力。即使对方不欲杀他,也仍然避免不了中剑受伤的厄运。他感到这一剑沉雄猛恶,简直卸无可卸!
他才一偏头避过要害,胸口即传来“丝丝”轻响,那响声正是皮肉割裂的声音。就算他不畏惧疼痛,也不免担心脏腑肠肚会由这口子里翻涌而出。
“啊!”大叫一声的却是张六奇。叫声中有痛楚也有愤怒。
因为一夫人紧随其后,在他背上开了一条深深的口子。
“呀!——”
一夫人垂下手中的剑,踉跄后退。
她竟也在同一刻受伤!
——“是谁!”
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张六奇却没有因为敌人遭遇不测而欢喜,相反他脸上和一夫人一样,现出极度的恐慌。
只因他看到飞向一夫人腹部的剑气,完全不在他两人之下。来者是谁?岳嵩已在坟墓里躺着,还会有谁来凑这热闹?
“你们哪一个是关千剑?”
一个五十余岁的老者提剑从树后走出,面带笑容,神情举止无比安闲自在,正是岳峰。
岳胜红慌慌张张,一路小跑跟在后面。
关千剑牙关紧咬,靠在树上,说不出话。
岳峰眼睛在三人脸上一扫而过,续道:“嘿嘿,不过,不管你们哪个是或不是,又叫什么名字,都没有差别了,因为你们马上就要同委尘土,共赴幽冥。”
他手腕转动,如携千均之力,搅动着万顷波涛,手上的剑一散而为九。
众人都知道,并非他手持的剑真能拆分合并,而是他以独特手法变出的幻影。
这种变幻任何一个剑道高手都曾研习,只是像他一样,如此舒缓从容,举重若轻,却是他们岳家的独得之秘。世间除了他兄弟二人,尚无人能达到。
而这一剑的威力将比表面看上去的更足骇人。
“爹,不要杀他!”岳胜红跑到关千剑身侧,把他重伤的身躯扶住。
一夫人和张六奇则同时睃向被他们刨开的坟墓,那里有天下人梦寐以求的两样至宝。
岳峰侧目,忽地撂下敌人,直奔坟墓而去。
一夫人和张六奇正是要转移他注意,以宝物换回性命,得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折身分头蹿入丛林,虽在重伤之后,奔行速度丝毫不见缓,转眼去得远了。
岳胜红趁父亲背转身的一瞬间,飞快凑到关千剑耳边,悄声道:“你说跑的那个是关千剑!”
关千剑睁大一双惊奇的眼睛看着她,——她竟是这样袒护着我?
岳胜红看出他的心意,不胜羞赧,低头看地,手上一扯他胸口衣襟:“伤在哪里了!”
这一下粗暴的布面和伤口出摩擦,痛得关千剑哇哇惨叫。
“对不住对不住!”岳胜红慌忙给他把衣服掩上,“我不知道你伤得这么重!我给你止血……”
岳峰立在墓穴边沿,看看兄长水煮一般了无生气的面孔,又看看他怀中的宝剑秘籍,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突然感到心化成灰。
也许是因为曾经剧烈燃烧过,所以这一刻变得冰冷。
他不禁自问:我争夺宝剑为的什么?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打败他吗?可是他现在死了,所有的武功,所有我对他的恨,都不复存在,——我还要宝剑做什么呢?我拿它对付谁?向谁报复,向谁炫耀?我所做的一切还有意义吗?
……
原来岳家兄弟两人,岳峰自幼鲁钝,而兄长岳嵩却是一向聪明伶俐,两人不论学武习文,岳峰都是远远落在后面。
这一来他难免受到兄长的嘲笑,甚至于戏弄和欺凌,就连父母也是厚此薄彼,对岳嵩亲爱有加,呵护备至,对岳峰则日渐疏离。
最后继承岳家绝学的,自然便是兄长岳嵩。这时兄弟两个早已长大成人,岳嵩却十分看重兄弟之情,将家中绝学与兄弟一起参研。
可是两人一道学艺而成就高下却大异其趣,岳嵩突飞猛进而岳峰几乎是原地踏步。因此岳峰便怀疑被兄长戏弄,拿了假的绝学给他,进而生出无限的愤恨。
久而久之,岳嵩对这个不识好歹的兄弟也失去感情,两人形同讎仇。
此时站在兄长墓前,岳峰的心有一刻是空的,空得不知道装什么好。
但他马上生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