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遇见庄梦蝶,十余天以来关千剑几乎没有动剑的机会。他时时心中比拟揣摩,冥思苦想,竟感觉比有剑在手时,有更多的领悟。也不知只是错觉,还是真有其事。
正因此,他一直迫切地想寻个机会,加以验证。
这时一剑在手,更是心烦技痒,激动不已。他左手食中两指轻托剑身,右手五指来回挪动,以掌心摩挲剑柄。
重逢之日,亦是永决之时。
剑道既成,人亡剑在;剑道未成,剑随人亡。
这是他的悲哀。
但所幸还能死在路上,死在追寻更高境界的途中。
就在这一刻,台下十长老悚然动容,更有人惊呼出声:“啊?这……”
连周四方也张大了眼睛。
因为他们看到,关千剑手中,由于两端分搁在两个点上,因而微微下凹的剑身,忽然挺直,发出极其微弱的嗡嗡疯鸣。
微弱,但是绵绵不尽,仿佛从发出的一端是如此,直到行至天边还是如此。
若是以内力震动,别说剑身挺直,就是从中折断,也有可能。但关千剑显然并未催发内力!
从手背的关节可以看出,别说内力,就连平常的肢体之力也没有发动。
他的手掌虽握着剑柄,却仿似漂浮其上。
那么使剑身变直,并发出声音的,是什么力量?
是持剑者意念的力量,也是兵器本身蕴含的杀伐之气;是这两种力量相遇相谐,所产生的共振。
这就是剑意。
刚才当张六奇剑指唐长老时,他的剑意曾使唐长老长发掀动。
但两者相比,强弱却有天壤之别。
难道这少年人的武功,真的还在张六奇之上?一众长老心中直犯嘀咕。
周四方则直皱眉头:这小子的斤两,我再清楚不过,断没有短短月余时间,就进步到这等境界的道理,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竟连我的眼睛也骗过!不过弄这些玄虚又有什么用,一旦真的交手,还不是胜负立分?
而余下的二代弟子,却根本没注意到这些细节,见关千剑迟迟不动手,纷纷心急催促。
“怎么不说话?再不吭声,我可要动手了!你就没有遗言交待吗?”张六奇一心想逗他开口,在取胜前更增加一些乐趣。
关千剑蓦地抬头,手腕一转,竖剑当胸,一双饱含杀气的眼睛,自剑锋后面迫视着对方,一字千钧道:“就算有遗言,也不应交待给你。因为,你会死得比我更早。”
张六奇大嘴一瘪,就要反唇相讥。可是他突然紧紧闭上了嘴巴,不敢开口,脸上尚未散开的笑容也消失无踪,换上一副剔眉瞪目的可怕表情,就好像迎面吹来一阵狂风,令他不得不屏住呼吸,扎稳马步,否则心肺就要窒息,身躯就要飘走。
然而他的衣服发丝,却不见丝毫波动。
就连台下功力最浅薄的门人,也看出些异样,心中突突狂跳,一双眼睛犹如钉子一般,钉在台上两人之间,再不能移动。整个六如之巅,一片沉寂,唯能听见濠堑中哗哗水响。
关千剑以气势占据主动,剑上挟着千均之力,就要抢先出击。发招之时,自然而然左肩微侧,挪向后方,右肩前移,身子略向左转。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滑过台下,赫赫然从千余人中,遇上一双不同寻常的眼睛!
这双眼睛说不上如何明亮,如何威严,但是一经与之对视,竟然大受振动,以至于他跨出去的右脚硬生生收回,而且再也跨不出第二步。
而他的手掌更是变得麻木不仁,仿佛连紧紧握住的剑柄,都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他一惊之下,眼皮微眨,再睁开来定睛去找时,却如泥牛入海,了无踪迹。
张六奇不知道他这一番遭遇,见他率先发动进攻,急忙运起护体真气,贯注全身,挥剑迎击。就在同时,他感到对方凌厉之气尽失,转瞬间由一个举重若轻的高手,变成朽木一般的凡人。
“嘿,到底没什么真才实学,我只略一发功,便破了他故弄玄虚的假象……”他如此想着,脸上再度布满阴恻恻的笑意。
“受死吧!”张六奇牙缝里低喝一声,一剑指向对方右手手腕。他这一招明里抑制敌人前进,实则后蕴无穷变化,不论对方后退躲闪,或是变招抵御,都将有身体要害受到更近距离的攻击,防不胜防。
出乎意料的是,关千剑既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既没有抵御,也没有躲闪。
他抛下了手中的剑,就像一个丝毫不通武功的人,就像一个樵夫,随手扔掉手中的砍刀。
“不用比了,我认输……”他本来凝重的脸色,换上了玩世不恭的笑意。
张六奇剑到中途,刹住去势,不无扫兴道:“你干什么?兵器都没碰一下,你认什么输?”
“这人真脓包,根本不敢动手!”
“还指望他替我们出口气呢……”
“懦夫!”
台下指指点点,一片骚乱,都在责备关千剑。
“听到没有,人家都叫你懦夫,胆小鬼,”张六奇眼中流露出无尽的轻蔑:“你以为我只有在擂台上能杀你吗?就算你用认输换取性命,走下擂台,我照样取你人头!”
“悉听尊便。”关千剑丢下这一句话,无视张六奇和他手中的利剑,径自转身,走向擂台旁边的台阶。
“看他一开始表现出的气势,武功不弱,虽不一定胜过姓张的,但拼尽全力打上一场,还不至于如此狼狈,受人嘲笑唾骂,难道这人就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