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关千剑叫了一声,一歪一歪地走过去,一边用手挠后脑勺,竟然害起羞来。“你也来了?”他问。
云霓迎着他道:“我能不来吗?所有跟我相关的人都来了。——不是叫你给小秃驴看庙吗?怎么看到这里来了,庙呢?”
“你的小秃驴是得道高僧,心中时刻坐着佛主,眼中所见处处都是庙宇,天下之大,无时无地不可以修行,他又怎么会在乎两间破草棚子?”关千剑说着说着就忘了害羞,耍起贫嘴来:“那天你们一走,我就遇上麻烦了,只好把逃命当成第一件大事,边逃边想,这要是有个姐姐在身边,那该多好!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到这里来了。可是好不容易找到姐姐,谁知她一开口,就只关心小秃驴和她的和尚庙,完全不把我这个弟弟当一回事,哎,真是太令人伤心了!”
云霓笑得直不起腰,眼睛闪闪烁烁不敢看人;笑了一会才整理情绪道:“看你说得可怜兮兮的,我怎么没把你当一回事了?我要是心中没有你,就不会从车里跳出来叫你了,我只当作没看见。——你过来,让姐姐好好看看你,呀,长高了不少,手臂也粗了,跟生铁一样!看来你虽然在逃命,武功倒没有搁下。”
关千剑盯住她眼睛,一瞬不瞬:“姐姐却一点没变,笑起来还是那么甜!——武功当然不能搁下,上次败给你的小秃驴,我一直怀恨,想着有朝一日报仇雪耻,否则光逃得一条性命在,做人有什么意思?姐姐说是不是?小秃驴呢?怎么没有牵来?”
云霓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在他额头上点了一指道:“左一句小秃驴,右一句小秃驴,再这样我可生气了。只有我一个人能这样叫他,别人要叫,都不允许!”
关千剑笑道:“有什么不能叫?我偏要叫。秃驴秃驴小秃驴,不守清规戒律,专骗无知少女,我的姐姐叫云霓,一见秃驴肉眼迷……”云霓本来挽着他手臂,这时笑倒在他肩上:“别说了别说了,肚子给你笑痛了。”
关千剑一侧头,嘴唇碰到她发丝,心里痒痒,忽然想:“我何不顺势揽她入怀?”转念记起身后的冷凝,惊出一身冷汗,她这非同寻常的冷眼旁观,恐怕不太对劲。
云霓抬起头来时,脸上的笑已收拾得一干二净,嘟着小嘴,怜悯地看着关千剑:“我们也听到不少关于你的事情,这几个月来,一定受了不少苦吧?亡命天涯的滋味是不是很不好受?”
关千剑和好对视,忘了身后的云霓,也忘了长久也来所受的苦楚,眼中倾注了全部深情,缓缓道:“这些又算什么?也许这些磨难不但不能令我痛苦,反而是对痛苦的治疗。”
云霓并不回避他的目光,虽然理解了他眼中的全部内容和话中的深沉含义;她就那样接受着。但她有点恶作剧地笑了:“那么是什么让你这么痛苦?你才多大,哪知道什么是痛苦?”
关千剑道:“我因为没能成为世上最幸福的人,而变成世上最痛苦的人。——你应该最清楚我的痛苦是什么了。”
云霓再次笑开了:“哎呦喂,说得好像是我的责任一样,我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祸害力量呀……”一句话到此嘎然而止!两人的脖子之间钻进一股森寒,——剑锋锐利。
“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想怎么死。”话声比剑更冷;剑架在关千剑脖子上。关千剑自然知道来者是谁。
云霓立刻想到下马和关千剑见面前,分明看到关千剑与这人的马挨得极近,而且隐约在交谈什么。
她立刻明白了两人的关系,心中不免生出一股怨气,只想转身就走,但她又怕万一猜错,就这样舍他而去,就显得太不够义气,因此伸出手来劝道:“姑娘,有话好说,何必动刀动剑?他什么地方得罪你,我替你教训他!”说完后面这一句,心中不无得意,如果他们果然有亲密的关系,关千剑非倒霉不可。
剑影一晃,云霓急忙缩手,惊呼出声,脸色立刻变得煞白,握在一起的手指间,沁出一条血痕。关千剑转头瞪着冷凝,怒气难平:“你疯了?别对谁都跟土匪一样成吗?”骂完抢到云霓身畔,接过她的手问:“伤到哪里了?啊,是手指!还好只伤到一根,我帮你止血。你怎么拿手去抓她的剑?你说你傻不傻?”
冷凝在一旁喘气,几根头发飘到她口鼻边上,立刻被吹走了。
云霓偷眼看她,见她生得极美;暗地里与她相较,别的或许都不输她,就是肤色不如她白腻,眼睛也不如她大,尤其当她眼里禽着泪时,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照人光彩,真可说我见犹怜。但她也有缺点,因腰细的缘故,显得臀部和胸部太招人眼目,未免不大雅观,而且也略显丰满了。可奇的是,她的手腕和十指,却又异常的纤细……
“什么叫只伤到一根,你还想伤几根?”云霓心中恼恨,虽向关千剑撒气,脚下却朝他挪近半步,和他紧紧偎在一起。
关千剑撕下衣襟,替她裹着伤口道:“我想伤的是我,几根都可以,换作是你,一点皮都别碰到。——疼不疼?”
“疼。”云霓只说了一个字。
关千剑没有看到冷凝脸上已挂下两行泪。
“今天我流下的泪,总有一天要你用血来偿!”而她说这话时,眼泪已不再流了。
冷凝话才落音,转身一头扎进模模糊糊的湖光山色中,隐没在人丛里,再未回头。
关千剑也许还不清楚冷凝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