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柴房门一开,扯开周黛黛与孙姨娘两人嘴里的破布,周黛黛就连哭带喊“和姨娘断了、和姨娘断了”。
孙姨娘怀着孩子气得背过气儿去,倒在柴房里不省人事。
柳姨娘和湘君赶来,又命人找了大夫来看,说是已经伤了胎气,给孙姨娘包扎了肩背上的昨日的鞭子伤后又将她关进了柴房里。
周仕诚带着病与湘君赶去官衙,将册子上孙姨娘的名除了。
二人回府之后就将孙姨娘净身赶出户。
此事方毕,周仕诚就去陈姨娘那头歇息,湘君与柳姨娘坐在正堂里休息,下人们端来几盏解暑的梨花汤来,二人一人饮罢一盏,又相互一笑,出了个如释重负的神情。
湘君将凉瓷盏捧在手中,柳姨娘方“嗨”一声,端了她手里的盏:“我怎么忘了你身子出了毛病,少食这些凉寒之物,你还抱着这盏在手心儿里,不是自己找麻烦么?”
湘君眯了眯眼,那日亏得惜月提醒她不畏热,她才想起上一世体虚之时也不比常人怕热,赶忙找了大夫来看,果然宫中寒气入侵,体子已有损害,说是再晚些,这癸水就得断了,湘君惊慌之下令人彻查一番,查出头下的决明子枕头有问题,里面都放了些致人宫寒的药物,她常年睡在枕头下,自然容易出问题。
不过那枕头原是子娟打理的,她就算想追究也只能追究到死人身上去......这也是她太不小心了,才出了这么个事儿。
柳姨娘又添了句:“你这是个什么运道,人死了都还得给你添堵。”
湘君摇头:“罢了,人都死了,怪她那么多做什么?这次是从屋内到屋外里里外外都给换了。”
柳姨娘点了点头:“这事儿早知道早好,你上心点儿。”
湘君又一一应下,对于柳姨娘的关怀也颇为动容,毕竟她不是她的生母,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很仁义了。
六月底,天降大雨,西南吐蕃来犯,女帝朝堂上重新任命周弘为镇军大将军出征吐蕃。
湘君冒雨前去清河王府传旨,令周弘次日入军营,整顿军威,等待朝廷令下再发兵。
碍于身旁有其余女官跟随,湘君并未多留,周弘也未曾留她。
湘君回宫复命之后,却马不停蹄赶往清河王府,门前两个门仆早认识她,赶忙上来殷勤询问:“可要通传?”
湘君摆了摆手:“引路即可。”
一个门仆依旧是将她引入正堂,婢女说周弘正在练武堂里,门仆则将她又引了几折回廊,才到了一高门前。
她朝内望了望,周弘正拿着帕子仔仔细细擦着一副人形架子挂着的银色重甲,门仆叩了叩门,周弘朝才转头看见了她,有些诧异:“怎么又冒着雨来了?”
湘君一脚踩进门,鞋底儿落下一串脏兮兮的浅水印子,自己到不曾察觉,只顾上前去看他那具极为威严的甲胄。
只见那甲胄通体流畅,上身是硬块相接,下身是细软小块连成,英美慑人,她伸出手指在甲胄肩上抚摸,嘴里轻笑:“七爷,我可摸了?”
许是得了他的真心许诺,她变得娇俏许多,说起话来像只语言轻佻的小狐狸,惹得周弘一把捉了她抚摸甲胄的手捏在掌中,还要装一个关切的嘴脸:“怎么这么凉?”
湘君一把抽了手,双手搓在一起,不给他机会。
周弘低眼去看她的鞋,黑漆漆鞋面子上*一片,他就笑她:“你是凫水过来的么?难怪要冷了。”
湘君看了看鞋子,才忽然感觉到鞋中湿嗒嗒一片,却应着他的话咳咳笑了两声,又砰砰两声跺了跺脚:“水上漂来的!”
“少来跟爷磨这个牙!”周弘抬手就将她抱了起来。
猝不及防,湘君是抬手推了他一下,望了望他的脸,又安心地放下手,倚在他怀里,任由他抱出去。
周弘阳气旺,这大雨天儿也减不下他身上的热劲儿,她有些脸红,朝他的怀里埋了埋脸:“七爷...我做了个梦。”
“梦见什么了?”
“梦见你打仗打残了,破云军全死了。”
周弘抱着她的手臂一紧,呼吸有几分加重,几息后又哈哈笑起来:“爷怎么会打残?爷打残了,谁抱你去换鞋?”
湘君拉直了唇,不知道该如何讲述她“庄周梦蝶”一事,只有由他跨过门槛,将她放在一方软榻上。
周弘起身找了张软帕,蹲身垫在地板上,又抬手给她脱鞋,她没想过要受周弘这待遇,缩了缩脚,周弘捏了一把她的脚踝,她便不敢再动。
悉悉索索的脱靴除袜声......
他取了软垫给她擦着脚丫子,忽然开口了:“是阿娘那边儿发生了什么?怎么说起我会打残了?”
他是不太相信湘君的这个“梦”,可凭借在朝堂中混迹多年的经验,暗自猜到湘君说出这番话是因为女帝那头想要对他动手。
湘君也不知道周弘接下来的出征受伤是否和女帝有关,可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纵然她重生而来,有许多小事被改变了,可大体趋向是不会变的。
周弘听她不说话,仰着头来看她,额前发出的两丝发如柔柳垂在他面颊两侧。
湘君极为怜爱温柔地拨开那两丝发丝,细细抚摸上他的脸庞,越发舍不得:“周弘,你信我,我不知道是不是陛下,可你要信我。”
周弘勉强地笑了笑,吩咐人端水进门来净手。
湘君也有些失望和无奈,周弘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信她这没头没尾的鬼话?可她也不能和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