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的生意很不好,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掌柜,连算盘都懒得拨,神情委顿,歪歪扭扭坐着发呆。两个跑堂的,一人在拍苍蝇,一个拿着块抹布,有一搭没一搭地擦桌子。
附近所有的茶馆酒馆都是如此,这家还算好,包括卫小歌在内,竟然有四桌。
其中有一桌坐着五个地痞模样的人物,喝得倒是有些愉快。
有两人瞟了瞟卫小歌,眼神中露出一丝猥亵,却不知好似想起什么似的,很快将脑袋转到一边。
几人凑近了小声地嘀咕了几声,声音极轻。
不过却叫卫小歌听在耳中。
“小娘皮看着邪门啊,独自一人还敢出门,不怕被放血吗?”
“说不定放血的邪物就是她。”之前看了卫小歌一眼的一名小胡子地痞小声说道。
“还是走吧!”有人打了哆嗦。
“怕什么,死的人都是夜间落单的人,青天白日邪物都不敢出门呢!”一名老大模样的地痞撸了撸袖子,露出胳膊上的刺青。
掌柜的仿佛也认识这几人,抬起眼皮,没精打采地说道:“你们还是少说两句吧,前天又死了一人,大白天死的。”
“哎,李掌柜,你说到底是什么人干的,还是有妖怪?”
李掌柜长长叹了口气,“谁知道,再死人我这酒馆也不用开了,直接关门。这两个月的保护费,我看你们还是直接拉我去卖了算了,反正我是给不起。”
“说来说去,就是不肯交钱!大哥,怎么办?”一名小弟不满地说道。
老大模样的人摆了摆手,很大方慷慨地说道:“算了,今天喝完酒我们就走,保护费先欠着。”
李掌柜垂下头,口中好似含着个核桃似的,模模糊糊嘀咕了几句,仿佛有“杀千刀”三个字,只是不过谁也听不见他到底是在骂这几个喝霸王酒的地痞,还是骂杀人者。
坐了一阵,卫小歌喝光了一壶茶,小半壶酒,却是吃光了所有的菜。
整个酒馆都空了,连跑堂也走了,只余下李掌柜看了她无数眼,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仿佛在说:你怎么还不走,死在这里怎么办?
伸了懒腰,卫小歌缓缓站起身来,随即走到前方柜台前,“掌柜的,你倒是不怕啊!”
李掌柜打了个寒颤,“姑娘还请慎言。”
卫小歌瞟了他一眼便说道:“我听说有三人从你这家酒馆走出去,没多久便被杀了,你说我会不会出了这门也撞邪呢?”
李掌柜脸色顿时脸色苍白,“姑娘说笑了。”
卫小歌笑了笑,“不是在说笑呢,听说其中两人,邓成禄和常茵娘与掌柜你很熟,是也不是?”
李掌柜涨红了脸,却不敢大声,忙辩解道:“你也是官差?邓成禄和常茵娘死之时,有人证明我在酒馆中,衙门的人已经问过几次了。再说,我有什么本事杀得了他们?”
“将实情告诉我!”
说完这句话,卫小歌扬手撒出一点几乎看不清的药粉,然后轻轻吹到李掌柜的脸上,变得幽深的双眼凝视着对方,仿佛有一道深深的漩涡,将神魂吸入似的。
李掌柜神情忽然恍惚起来,没一会儿咬牙切齿,将他心中藏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事,如倒豆子似的全部腾空。
只是牛刀小试一下她的山寨版摄魂瞳术,卫小歌没想到李掌柜会从幼年时候开始说起。
信息量太多了点吧......
李厚全,父母双全,家中第三子,上头有一名兄长,一名长姐,下头有妹妹和弟弟。
父亲长年在外行商,几乎全程没有参与李厚全的成长。母亲是个喜怒无常的女子,永远都无法让人猜透,她到底打算打骂还是打算夸哄。
为了获得母亲的欢心,李厚全做了很多讨人喜的事,但是结果总是难以预测。
十三岁他开始在酒楼跑堂当伙计,开始讨好喜怒无常的掌柜。
十九岁娶了一房媳妇,是街坊一家豆腐铺子的姑娘。这位姑娘是他自己看上的,央求了家中去求亲,而姑娘的性情——同样喜怒无常。
买半只烧鸭回家捧到媳妇跟前,或许被大骂他浪费钱财,或许会欣然笑纳夸他两句。
就好似在赌大小,永远充满了惊诧抑或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