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麒看着商雪袖,好歹也教了三年,孰能无情,早不知不觉有了一种自家有女的感觉。
可现在,哪怕那人贵为太子,他都有种好不容易种了一棵好白菜被拱了的憋闷。
尤其商雪袖本不是那样杨花水性、不知自重的女伶啊,此刻偏是个神色淡然的样子,更加让他苦恼的一塌糊涂,简直恨不得要捶胸顿足的问一句:“你是不是傻啊?”
岳麟和他想的不一样,事已发生,便要想后面的路怎么走,听了商雪袖的话,他略略点头,又伸出手指向上指了指,道:“你能念着继续领着新音社唱戏很好,只是现在能由你说了算吗?”
“为什么不由我说了算?”商雪袖道:“两位师父应该知道,这原本也是个没结果的事。”
岳麒和岳麟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商雪袖又道:“我是女伶,这点永远也不会改变啊。”
房门是开着的,她能透过房门,看到前面那一排房屋,地上仍有薄薄积雪,上面则是一片暮色沉沉的天空。
“您二位心疼我,替我觉得可惜难过,可我自己并没有那样想。我倾心于殿下,日后想必旁人再也看不上了,让我随便找个人过日子,难道您二位就不可惜我吗?”
她脸上露出笑意,道:“所以反不如热热闹闹的唱戏过这一辈子,即便以后老了不能唱,还能收徒传艺,这也是挺好的事,而且原本也是我一直以来的意愿。”
岳麟是一直盯着她的,眼为心窗,她目光澄澈而坦然,看来说的也的确是她的心声了。
“这样,也没有辜负六爷栽培我一番。想想也是各方面都能圆满的事儿,”她看着两位岳师父,神色也认真了起来:“大岳师父,小岳师父,您也别觉得好像只有我被亏欠了一样,若我能和殿下得以圆满,那明剧我就没法子再唱了,我得了一边儿,却立刻缺了另一边儿。在我身上,无论如何也是没办法的。我们继续唱我们的戏,不让殿下为难,也不会辜负六爷,明剧仍可得以传唱,若殿下还能念我这样一场好儿,说不定对明剧也有助益,何乐而不为呢?”
最后她说道:“只当是云雨高唐,便罢了。”
声音里到底带出了惆怅。
岳麒和岳麟对视一眼,到底还是点点头道:“既然这样,我俩会好好安排,看看后面拿什么戏开场,这次再演,才是在西都名副其实的打炮戏。”
商雪袖展露出笑意道:“是呀,得好好练才行。”又道:“新音社的人……我脸皮薄,到底也不好意思出面说,还是您二位说明白的好,告诉他们,是为了别私底下胡乱猜,一旦知道了就不能再往外说,有关殿下清誉,真有事,谁也保不住他脑袋。”
岳麒瞪大了眼睛,道:“你脸皮薄?”
商雪袖便笑眯眯的将他们俩推了出去,道:“行啦行啦,哪有师父笑话弟子的!”
虽然二人出门时还满面笑意,可回到屋里,却不约而同的心头沉重,直到了半夜也睡不着。偏这时候又听到外面响动,想到八成又是太子长驱直入,两个人越发面如锅底。
大岳和小岳未入仕途,寄情书画山河,又亲自教一个女伶,并不是死遵陈规滥矩的人。
岳麒喃喃道:“总觉得她想的简单了,若这位不放手……难道要一直不明不白的……你看看……想来就来,连外室都不如……她懂不懂啊?”
饶是岳麟心中凄凉,却不敢开门,便吹熄了灯火,黑暗里长叹了一声:“她又不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女子,甚至连小家小户都不是,从小在江湖上卖艺,哪有人教她这些。但也算是难得的真性情之人,在这点上,我只有佩服她的。”
过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安慰岳麒,还是自我安慰,岳麟又道:“你也莫要担心,这位从来就不是强取豪夺的人,不放手还能怎么样,戏班子难免到处跑着演戏,说不定距离远了,慢慢也就淡了。”
商雪袖正在浅眠,她拥着被子,迷迷糊糊的想着,这也算不错,阿虞帮她放了炭盆在屋里,那么暖和。
她又摇摇头,她的阿虞远不止这样好。
恍惚间,就听见叩门的声音,她心里砰砰砰的跳了起来,连鞋子都顾不得穿,蹦下床去跑了过去。
门被她一下子打了开来,她还没来得及感受到外面扑进来的寒气,就被拥进了温暖的怀抱里。
“怎么都不问是谁就开门呢?”连泽虞问道,又将她一把提起直接拎到床上,道:“而且还不穿鞋子。着凉了怎么办呢?”
商雪袖看着连泽虞,已经换了一身戎装的打扮,道:“是要走了吗?”
“今夜走。”连泽虞专注的看着商雪袖道。
他是去打仗的。商雪袖便直起了身子,轻轻的抱住站在床边的他道:“阿虞要保重。”
那盔甲冰冷且坚硬,他只虚虚的环拢着她,仿佛生怕重一些就会硌到她一样。
商雪袖不由得心里不舍而酸涩起来,双手慢慢的摸到了连泽虞的脸上,那是她能接触到的他的肌肤,虽然才从外面进来,可是一点儿都不凉,温温的。
随着她的手轻轻触碰,他的眼睛就慢慢的弯了起来,他侧过了头,用他好看的唇追逐着她的手,吻到手心,手心便烫了起来,吻到手背,手背便酥酥麻麻。
她缩回了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那么依恋:“那马上就要走了吗?”
他的声音带了温柔:“还有一两个时辰。”
按照商雪袖想的,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