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鱼儿贪玩,还捡了两个纸钱在手里,商雪袖便嗔道:“快丢了,这不是好东西。”
木鱼儿便依依不舍的丢在地上,仰起头轻声道:“我知道,不过爷爷常捡了来引火,这东西好烧。”
商雪袖便忍不住笑了一下,心中的哀戚都被冲淡了一些。
她自是知道,这引发百姓围观的阵势极大的丧事,是“自己”的丧礼。
古人说,死去元知万事空,她也算是死过一次,当真有种万事皆空的感觉。
这就是身后殊荣了吧,既然认定她已经亡故,那便是以为她在大火中烧没了吧……只是一个衣冠冢,也值当如此阵势。
恰此时起了风,抛洒的纸钱漫天飘舞,她不由得怔了怔,便又回头。
在商雪袖这里,并不能看到连城宫,可往事,便如同这一阵风,哗啦啦的刮了过来,那些无比甜蜜,曾经让她获得此生圆满的情,她到现在都不曾后悔……
她也不能后悔。
即使那短暂的圆满,过后便是每一样她都承受不起的失去,却不可否定和推翻。
木鱼儿扯了扯她的衣襟,道:“姑姑,前面仪仗过去啦,咱们可以出城啦。”
她眼眶微热,嘴角露出了笑意,她伸手拂了拂头发,顺便拭去了泪滴,心中轻轻道:“别了,阿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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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雪袖不过带了一些些的盘缠,就算这些也是老庙儿积攒了多年,且不说拿来雇车,就算是这一路的吃住,都未必够用。
她和木鱼儿在西门外等了良久,才等到了一个去往西边儿的商队,愿意带着他们去陕州。
这自然不是全无代价的,商雪袖要帮商队的人在旅程中做做饭洗洗衣,但能够坐上马车,还供吃供住,商雪袖知道这已经是十分照顾了。
木鱼儿静静的啃着烧饼,忽然抬头道:“姑姑,你为什么要去陕州?”
商雪袖和他没资格坐在马车之中,马车后面有尺余宽的木板,他俩就坐在上面儿。
她将木鱼儿往后面拽了拽,看着车轮下激起了一阵灰尘,便将木鱼儿手里的烧饼收了起来,道:“过会儿停了车再吃,这样岂不是要吃一肚子灰土?”
她看着来路在车轮下后退,而迎武门也越来越远,有些怅然道:“姑姑的师父……在那边。我也只是听说而已,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
木鱼儿纳罕道:“姑姑的师父?姑姑是学什么的?”
商雪袖却不再言语了。
她想,她学的,是这个世上最为美好瑰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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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队行的缓慢,出京已经数天,距离陕州依旧遥不可及。
路上也不甚平整,车行的颠簸,木鱼儿便扶住了商雪袖的胳膊。
商雪袖感到他的小小的关怀,便低头微笑起来。
木鱼儿抬头看着她的弯起来的双眸,他最喜欢的是姑姑的一对眼睛了,如同他在别的孩子那儿见到的那种琉璃弹子。
她常常是垂着眼睛的,可是当她认认真真的去看人的时候,就散发出光彩来,明明是黑白分明的,可又仿佛有好多种其他的颜色,让他移不开眼。
她虽然平日里并不打理自己的容貌,可木鱼儿知道是为什么,他也不小了,这样会省却掉很多麻烦。
但姑姑在别的地方却是讲究的,比如就算再为难,都会拿了一点点青盐擦拭牙齿。
现在她带了他上路,每天也会给他擦拭,如果他龇牙咧嘴的调皮,姑姑就会弯曲起修长又好看的指头,在他头上凿一个爆栗。
他还知道姑姑的秘密,那还是在庙里的时候,有一天夜里他起床尿尿,结果看到姑姑的身体向后弯腰弓起,几乎弯成了一个对折,在月光的映照下,那个弧度就如同京河上的玉带桥,那么美,仿佛那就真的是一座拱桥,也仿佛因为她的存在,她身下的一丁点儿大的地方有了月华和水波。
他后来想,姑姑怎么能做到的?便也偷偷的试过,结果一屁股墩就躺在了地上,还把脑袋磕的生疼。
更丢脸的是,这全被姑姑看见了。
她那时候眼中难得的露出了笑意,他突然就觉得如果这样就能让她高兴一点儿,也不算什么。
直到现在,每天晚上在把商队的活儿干完以后,她还是会寻个僻静的地方,只是他们俩打从那次便拥有了共同的秘密,姑姑会让他帮忙看着,有人来了就知会一声。
木鱼儿这样胡思乱想着,眼皮儿便耷拉下来,商雪袖笑了笑,让他倒在自己的腿上,一只手紧紧的按着他,生怕他滚到车下面去。
她自己则伸出了手,看着手上已经有了细细的茧儿。
这并不是这一段时间为商队干活儿磨出来的,在冷宫的时日,日常的洗洗涮涮都是自己来做,又没有什么滋润的膏子,自然而然就起了茧儿。
如果此刻木鱼儿还醒着,看到商雪袖的手腕和手指灵活的做着各式各样的姿势会更加眼花缭乱,可商雪袖却心知,即使这些功夫都没落下,她最最重要的、也是一个女伶最最重要的东西,再也寻不回来了。
她在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声音以后,曾哭的撕心裂肺,昏天黑地。
商雪袖不是没试过。
在途中歇息时,她寻了僻静的树林,努力的发着声。
就连徐治那样的嗓音,她都尝试过,可那一条六爷最终承认了的、在那天牢中评价的“音如花放”的小嗓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商雪袖和谷师父学的练嗓,也明白,纵然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