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雪袖赞许的点点头,一只手则缓缓的拍着木鱼儿,木鱼儿慢慢的响起了均匀平和的呼吸声,再不像之前那样短促急迫。
屋子也暗了下来,商雪袖吹熄了烛火,爬到床尾,拥着被子,却是难以成眠。
她看着熟睡的木鱼儿,眼中泛起了温柔的光芒。
她仍旧记得她下午在台下,心中是多么忐忑——其实那时候她根本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有把握!
当她努力抑制自己发颤的嗓音,镇定的唱出第一句的时候,她对木鱼儿是有多么感谢啊。
若不是因为木鱼儿这样的一场病,将她逼入绝境,她迈不出这一步。
也是因为这样一场病,让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再失去这个陪伴了她一路的小小男孩儿,反而其它那些让她煎熬的往事都淡了一些似的。
她俯下身子,将木鱼儿额头的汗擦了擦,才侧身紧贴着另一边儿躺了下来,心中却细细的盘算着以后。
商雪袖是被木鱼儿弄醒的,天都大亮了,她不知道怎么睡得竟然这样沉,还是木鱼儿下床倒水喝碰到了凳子才把她惊醒。
木鱼儿看她坐了起来,一溜烟儿的又钻回了床上,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珠子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商雪袖不忍心责备他,只柔声道:“地上凉,你还没全好,不应该喝凉水,今日是姑姑起晚了,马上我去要了粥和热水来,看样子今天再吃几贴药你也就无事了。”
她还得去保国戏园,料想着昨晚应该还算顺利,如果真的演砸了,早就有人来找她了。
除此之外,她也要置办些东西——香云社应该不会在这里久留。
交代完了木鱼儿不要私自下床玩,又拜托了店家的娘子照顾,商雪袖才出了客栈。
天上没有云朵,这样的北地,便又显得天空高阔深远,蓝莹莹的如同一块冷玉透出冷清的寒意来。
偶有几株不知名的树,又直又长的生长着,干枯的树枝舒展着伸向天空,仿佛要触摸那一块冷玉一般。
北雁早已南飞,但却仍有鸟儿不愿离开,那枝桠中间或有着一团团的鸟窝,也不时会传出并不好听的“嘎嘎”声,却为街道上带来了几许活力,商雪袖看着不远处一群麻雀因她的靠近呼啦啦的飞上了天空,心中不免怅然。
她来西北,关于六爷,可谓一无所获了,她不知道六爷去了何处,而以她现在飘零孤女这样的身份,也没有法子一城一镇的找过去。
但是,来了西北,却让她不知不觉找到了另外一条通往明剧的路。
明剧,始终对她不薄,未曾对她将这扇门合死。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有些百感交集,眼睛也湿润起来。
这样的一片感怀在她进了保国戏园以后便收敛了起来,她微微皱了眉头,便又出了大堂,问门口守门的道:“人呢?”
已经日上三竿,戏园子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感情香云社整个戏班子都是临时抱佛脚的角色!
昨个儿那是真的急,所以从早到晚练了一天,昨天夜里既然成功的蒙混了过去,今天便没有人练功了。
商雪袖暗自里叹了口气,问道:“今天挂了什么戏?”
门房道:“听说今晚上不上戏。”
他也知道这位是新聘请来气了许多:“商教习您来的够早的啊?昨个儿晚上州府的严大人请了几位角儿去赴宴,回来的时候都半夜了,怎么也得用过了午饭,您才能开教了。”
商雪袖愣了一下,面色不虞的点点头,道了一声“多谢”便回身进了戏馆。
这个戏台子,似乎比她上次来的时候又光鲜了一些,想必是逐渐有了生意,重又花钱修整过。
她小时候在牡丹社挂班时,这样的戏台也是她们鲜少能有机会登上的,商雪袖轻轻的抿起了嘴,缓缓的走到了台子上,心道:这样空的台子,却便宜了我。
她自从离宫之后,从未像今天这样畅快淋漓的练功过。
即使不曾落下,可要么在深夜的小庙里,要么在路边的树林中,无不是怕人看见,战战兢兢。
而今天这戏台,如同天地那样的大,台上做出来的一功一法,一个身段,都让她如鱼得水,仿佛呼吸都顺畅了几分!
不够,哪怕全都过了一遍,还是不够!
商雪袖额头上一滴滴的汗珠滴落,可眼神却越来越亮。
过了晌午,香云社的人才稀稀拉拉的出现在这戏馆中,商雪袖静静的坐在台下,她无意多说什么,只叫了四个女孩儿去台上走一遍功夫。
这当儿金老板搓着手走了过来道:“商先生。”
“金老板?”商雪袖侧了脸道:“昨晚演的可好么?”
“还算不错。”金老板抻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道:“严大人甚是赞赏。”
商雪袖微微笑了一下,那笑意有些冷,金老板并不曾注意,又道:“今晚上是要去严大人府上演一出堂会,您看……《游龙戏凤》这出戏怎么样?”
商雪袖并无不可的点点头道:“这出戏我还算熟,不过这不是一出有难度的戏,一般女伶上手都比较容易,金老板想让我指点什么?”
《游龙戏凤》这出戏,金老板略微懂一些,可有些话,当着这位冷着一张脸的商教习说不出口,便道:“看看有没有大的纰漏,尤其是身段儿,”他抹了抹胡须,道:“这几个女孩儿僵硬死板的很。”
商雪袖斜瞥着台子上练功的四个女伶,金老板这话倒是不错的。
只是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