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寰皱了皱眉头,道:“我怎么不知道。”
差役没跟他说这回事,他本意是要说不知道还有个师父等在外面,正想叫人把这位讨厌的师父打发走,商雪袖却已经接了话头儿过去,道:“您既已收藏了他的画,怎么会不知道他是哪个?”
“画?”
“对啊,那幅寒梅图,可不是小岳师父的画么?”商雪袖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宋子寰。
宋子寰面不改色道:“来人。”
不多时就有两个差役站在门口听命,宋子寰道:“备好软轿,送商班主和小玉桃姑娘回去——小玉桃姑娘可酒醒了?叫两个丫头帮忙搀着。”
宋子寰是个会做人也会做官的。
他能在成千上万的举子中脱颖而出,靠的是做事之前想三想,如果别人也想三想,他便会想十次!他脑海中瞬间就连出了一条线,商雪袖,小岳,大岳,南郡岳家,以及那位能让小岳教一个女伶习字作画的人!
这让他也瞬间做出了他认为最正确的选择,若因此影响了官途,便是有十个商雪袖又有何用?
直至小玉桃被懵懵懂懂的弄到了软轿上,商雪袖都没有再见到宋子寰,作为知府自然不会亲自送两个伶人出来,她向岳麟点了点头示意没事,进了轿便重重的呼了一口气,瘫在座上。
轿子忽忽悠悠的走了一会儿,商雪袖终于缓过神来,道:“青环。”
青环凑近了帘子,道:“姑娘吩咐。”
商雪袖道:“我有些糊涂了,岳师父肯定又累又饿,我们挑个馆子去吃饭。你就跟岳师父说,我和小玉桃也没吃饱。”
岳麟听了青环的传话,倒是乐了,道:“我还以为她不管我这个师父的死活了。一直往前,快到入港那个城门的街道左转是一家专门吃鱼的地方。这地方临江,鱼又新鲜又好吃,我和大岳以前来过,停在那里吧。”
果然左转以后便是一家馆子,上面高高的挂着“临江鲜”三个大字匾额,虽然夜色已深,仍然有不少客人在里面。
商雪袖下了轿子,青环帮她戴了帷帽,一边整理一边轻声道:“小玉桃在轿子里睡着了……”
商雪袖按了按额头,道:“别惊动她,让她先回去吧,你跟着回去。去和李玉峰说,小玉桃没事,只是多饮了几杯酒。”
岳麟已经下了轿,直接进了店道:“店家,楼上江月厅伺候着。”
那店家四五十岁年纪,虽然对岳麟没什么印象,但似乎这位客人对自家店还挺熟悉的,点头应了一声,早有小二过来引路,高声道:“二楼江月厅上客嘞!”
待岳麟和商雪袖落座,小二的茶水也伺候得了,正在岳麟身边等着他点菜。
岳麟道:“一道滚锅鲜鱼片,鱼豆腐,再来个鱼羹,鱼羹给我仔细了,要是被我挑出半根鱼刺,你这店就不用开了。”
小二连连点头道:“客官您放心,这可是百年老店,可靠着呢。”
待小二下去了,商雪袖才“噗嗤”一笑,道:“小岳师父,您刚才活脱脱像个恶霸!”
岳麟站了起来,道:“你过来看看。”
商雪袖凑了过去,墙上挂了一幅枇杷鲜鱼图,那鱼甚是传神鲜活,仿佛刚从江上打捞上来一般,她讶异道:“这是师父的画?”
岳麟道:“是我和大岳以前的时候来过,什么百年老号啊,当时才是个新店,开到现在有没有十年都难讲。那会儿生意差得很,我和大岳吃了酒,给这个店家画的,你可能没注意到,那招牌上的临江鲜就是大岳题的。”
这时菜已经上了,商雪袖先为岳麟舀了一碗鱼羹,才自己盛了慢慢品尝,半晌方道:“真好吃。我又沾了岳师父的光了。”
岳麟知道她指的什么事,商雪袖从宋府出来以后,他没来得及问,想必是在宋府提及了自己才得以脱身,便道:“宋知府如何?”
商雪袖放下碗,道:“幸好那宋知府还顾及脸面和官声,不曾做什么过分的事,只是邀请我去书房赏画,却无意间看到了师父的寒梅图。”她笑了笑,道:“师父的画也忒意的不值钱了,这么一会儿看见两幅了。”
岳麟笑道:“我的画本来就不值什么。你以为我一个不入仕的文人,宋知府会给我面子?”
商雪袖怔怔的看着小岳师父。
岳麟道:“像宋子寰这种人精,必是从我想到了能让我教你的人——官场上,小心驶得万年船。”
商雪袖“哦”了一声,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
这间雅间起名叫“江月厅”真是名副其实的,从这个窗口看去,能看到远处江水上波光粼粼,上方一角弯弯的月亮,沉默、温柔的照着苏城,还有更多的地方。
她轻声的道:“我又得了六爷的济了。”
岳麟不以为然道:“他护着你也是应该的。”
商雪袖转头看着岳麟,道:“小岳师父,其实我今晚很怕。”
她不确定两位岳师父是否知道以前的往事,总之她是非常害怕遇到李都守那样的人的,她颤声道:“我不怕我自己怎么样……我怕没法完成六爷的大事。这种事,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没有?”
岳麟笑了笑,似乎并没把这个当成有多难的事儿,又舀了一碗鱼羹,道:“那就看你何时成名了啊。你看如邬奇弦,如响九霄,有人敢借势欺辱他们吗?就像余梦余,寻常上京的四五品的官儿能不能请到他,都不好说呢。”
商雪袖也笑了,吸了吸鼻子,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