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峰自然会意,耐心的和他妹妹解释道:“牛夫人这角色,是个通情达理的大家闺秀,丞相之女,要处处显露出大气端庄来,所以妆容上不能和李凤姐看齐,反而要做些压制,不但如此,你在演的时候都要时时刻刻注意这点,你看看商班主的妆,也是刻意压了压。”
小玉桃才仔细的看了过去,要论美,她尚还有些童稚的心里自然没有人比得过商雪袖,但此刻商雪袖的妆容也并不显得十分浓艳抢眼,比起前些日子在苏州的《吴宫恨》里的倾国倾城貌,那真是差得太远了。小玉桃心里便也有些明白过来,赵五娘是个穷困潦倒的无依无靠的女子,在戏里面连头发都剪了,狼狈不堪,本就不应该美的跟朵花儿似的。
她点点头,商雪袖见她明白了,才微微一笑,转头又对着几个主要的角色道:“明剧的唱腔,我不担心,但是水袖一定要稳住,旦角儿的我带着小玉桃她们一开始就在琢磨,所以反而不用操心她们的身段。你们几个,原本就是路上才开始慢慢上手的,千万要端着来,想想戏中人的身份,别乱甩。”
她说的是李玉峰、柳摇金几个男伶人。
的确,从苏城出来以后,班子里生净丑三行的伶人才开始琢磨这两方水袖应该怎么用。
也就是那时候开始,商雪袖一直带着他们商议,合身段,配动作,竟比他们自己领悟的都要深了三味。
他们是服商雪袖的,有时候他们甚至会产生一种感觉,即使不能得到萧六爷的亲身指点,就是能得到商雪袖的几句话,都会大有帮助。
更何况关于来年的契怎么定,虽然没有公开出来,但商雪袖已经隐隐透了口风,看意思是保契加上份子契!
这真是前所未有的契约!
也就是说除了仍然能拿到保底的那一份银钱之外,每唱一场,唱的人都有分红可拿!
今年的契是萧六爷定的,本来班子里的人都有些惴惴不安,他们也都在外面挂班过,敢定保契的班子,要么是财大气粗,要么便是冤大头。
新音社现在在商雪袖的手里,大家都估摸着商班主不会再定保契了。
谁料想商班主如此敢做,非但仍然定保契,还加了份子钱!
这对挂班的伶人实在是太有利不过的契了,因此稍微有些知道风声的伶人,包括李玉峰他们几个,都暗暗打定了主意,安心在新音社把戏唱好,一方面对得起在萧园三年的功夫,另一方面,明剧推好了,非但成名,而且得利!
除了保底银子和份子钱,还有一处改动,便是赏给演员的红封儿和以前比变少了,和戏班子的比例从二八调成了四六开。
看起来好像拿了红封儿的伶人比原先吃亏了。可满班看一看,谁拿的红封儿最多?那是班主拿的最多啊!
不言而喻,商班主这是拿自己开刀减利,为的是让戏班子有更富余的银子办的更好!
这份胸怀,私底下新音社的这些人,都是极佩服的。
因此商雪袖在开锣前的这些提醒,李玉峰几个非但并不反感,反而都面色严肃的点点头。
这场《琵琶记》已经远超过了苏城那场打炮戏的效果,得到的回响自然更好,商雪袖缓缓的卸着妆,听着外间管头儿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一切,略有些紧绷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些许笑意,这样下去,或许可以在安江城多待几日了。
安江城内茶余饭后的谈资里,也对新音社起了争议。
原先,自不必说,都认为是新音社不如镜鉴班,即便是演了两场****戏,可寻常百姓们却不曾看见,纵有好评,也只是说这位商班主有些见地。
到了《琵琶记》演完的第二天,再有人闲谈时说起商雪袖不如余梦余,就有人不干了,一个是唱旦角儿的,一个唱老生的,怎么能放一起比?
要说老生,新音社打头的那个李玉峰比起余梦余是欠了好多火候,但商雪袖可也比镜鉴班的旦角儿强出了一大块儿不是?可不能这么比!
而且从一出大戏能看出好些个门道来,听说明剧是个新剧种,安江城以前可没听说过。但这个班子里的伶人演起来可相当老练,就算是城里的很多老戏迷,也挑不出大错来——话又说回来,哪怕经验上有所欠缺,但新音社可是个新班子,曲调新,本子新,哪怕行头、头面都有新玩意儿,和唱了十多年旧腔旧调的的镜鉴班比什么比?
在这样的热议之下,新音社又演了几个晚上。
爆了棚的喝彩声中,付奎从安江戏馆唯一的雅间里讨好般的掺起了付夫人,道:“怎么样,下官请娘子看的这场戏,着实不赖吧?”
付奎是听闻儿子短短数日间已经有些个懂事的样子了,便趁着休沐回了一趟西岸。一方面是要在付夫人面前夸夸儿子,安安老妻的心,另一方面,则因为之前在军营里看过商雪袖的戏,感觉的确不错,就上了心。
比起下游的苏城,再比起上游那些个靠近上京的城市,作为关隘的安江城在繁华上的确不如。
付夫人年轻时也是个爱热闹的,上京的官家闺秀、夫人们又是诗会,又是游春,自嫁了他,这么多年跟他呆在安江城,连交际也少了很多,着实也是憋闷。
想到此,付奎付都守心里难能可贵的升起了一片多年没出现的柔情来,便叫人定了座儿,特意陪着付夫人看了一回戏。
付夫人从儿子被送走,就一直没理过他,此刻也没有什么好颜色给付奎,只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