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商回到家,先来见漆钩。
漆钩知道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叫贤弟枯坐数日,是某的过失!”马商一副“我有惊喜”的表情,“不过,某已经打通关节!三日后,姜大将军就会带我等前往魏国!必不会耽误贤弟的事!”
漆钩了然,认下这个人情,对马商再三道谢,陪他说了一晚上的漆家内闻,虽然他知道的不多,但拿来糊弄马商却够了。
好不容易打发走此人,黄苟看灯还亮着,进来催漆钩睡觉,看他早已洗漱完,披着头发坐在榻上发呆。
黄苟不知道漆钩家乡是哪里,不知道他为什么宁可像个仆人一样留在燕地。但他知道,漆钩时常会像这样整夜不睡。特别是要漆四告诉了他魏国豫城的事之后,他在离开燕地之前都无法入眠。
他熄掉其他的灯,只留了一盏,走上前道:“主人,睡吧。”
漆钩深深的叹了一声。
“睡吧……”他躺下来,黄苟熄了所有的灯关上门出去了,屋里一片漆黑。
漆钩仍是毫无睡意,他的心中乱成一团,曹家、魏国等等的事都缠在他的心中。
如果不是那个夏天……
他闭上眼睛,心在滴血。
他自负fēng_liú,招惹过多少真心,唯一最后悔的就是那一场荒唐!
青涩少女,像清晨花叶上的露水,似乎轻轻一触,它就会消失。
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该恨自己,还是该恨……
如果不是那个夏天发生的事,他现在也早就站在吴都台上,成为魏王的座上宾了吧。
那现在魏国王与臣之间的乱相还会出现吗?王太后权欲熏心,挟持魏王之事,他至少会上书直言!不把这个恶妇骂到躲回宫室他就不是曹非!
那个只当过渔阳太守这种小官的人也敢染指豫城?还拿城中金库当成自家私产?该杀!该杀!!
漆钩的双手紧紧抓住被子,嘶啦一声,被子都被他给扯破了。
可他的手握的再紧,他也不是曹非……他是漆沟,燕人之奴。
他这次不是归国,而是去替燕庶买走魏国之民血汗浇出的粮食!
他是魏奸!此生愧为魏人!
漆钩的牙紧紧咬着,口中渐渐泛起腥气。
早晨,黄苟特意准备的早饭却不见漆钩用一口。只见他再三漱口,梳发,整衣后,对他说:“我想见一见公主,你去问问阿义,能不能替我引见。”
黄苟问:“好,主人想什么时候见公主?三日后,我们不就要走了吗?”
“今天。”漆钩说。
漆钩大礼参拜在姜姬座下,再抬起头来时,说:“魏人,曹非,见过摘星公主。”
姜姬道:“曹公子请坐。”
殿中无人。秋日午后,窗外仍有夏蝉鸣叫,殿内却愈加静谧。
漆钩……曹非坐下后,单刀直入的说:“我本是魏人,因犯下大错,无颜归乡,才隐姓瞒名藏在燕地,与人为奴。”
“曹公子能忍人所不能忍,日后必成大器。”
……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种……“夸奖”。
曹非看座上的公主,竟然并非讽刺。
“惭愧。”曹非叹道,“当不得公主此言。”
姜姬道:“怎么?难道今日曹公子以魏人来相见,不是为了故国,而是为了燕?”
曹非:“……”
他知道会被人看出来,但他以为公主会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用间,没想到公主竟然真心实意的认为他在心底仍认为自己是魏人。
姜姬道:“哪怕相隔千万里,心中仍有故国,就还是故乡人。曹公子,你身在何处,说的是哪国语言,身着哪一国的衣衫,都不能抹去你身上流着魏国的血。”
曹非眼中一热。
……在他逃出家后,就以为再也听不到这种话了。哪怕这话不是出自魏人之口,他也……
“我既是魏人,自然不可能帮着外人挖自家的墙角。”曹非道。
“曹公子不想去魏国?”姜姬道,“还是……不想让魏粮离开魏国?”
曹非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很冒险。从公主这段时间的布置看来,公主在屯粮。
他来的这段时间已经听说了,公主正在着人开荒。这说明公主并不想让商城延续辽城的命运,做一个兵城。她虽然给商城起名为商,可商人来来去去,带来财富,却并不会以商城为家。
商城真正的骨干是那些在城外开荒的奴隶。
听说公主把他们编为田籍。以不会跑的土地栓人,足以看出公主的用意:她要留下这些人。
可开荒说起来简单,几年内是做不到养活商城的人口的。
所以公主就必须从外面找粮。
她要维持现在的局面,每一年,她都需要大量的粮食。
换句话说,她和燕地现在成了“对头”了。
曹非道:“我自从到了燕地之后,十四年前,每年都要往返燕与郑。我熟知郑国所有卖粮的城镇,我是这些城镇太守的座上客。正因为我能买来足以令漆家满意的粮食,让他们在养活自家的同时,还能养活燕王,甚至还有余力拿去卖给别的贵族,交好他人,所以我才能在漆家半客半仆的生活。不但有自己的宅子、奴隶,还有自己的卿客。”
姜姬笑着问,“曹公子在燕地也有卿客?”
曹非点头:“他们替我出主意,教给我怎么讨燕贵的喜欢。”他本是魏人,初到燕地,人生地不熟,为了站稳脚根,在开始的几年,他身上,甚至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