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面如皓月皎洁,眉似远山含黛,秀鼻高挺,嘴唇丰满,是个大美人,只那一双眼睛不怒而含一分英气一分厉色,不像是个脾气软的。大师父挪出个位置,又拿了副碗筷,招呼人坐下。
女子坐了下来,一身的油烟与葱花味儿,正是白银仙。她带了一壶好酒来,给诸位满上,端起酒杯,敬道:“小女子是王瑞的内人,师父并两位师兄,我敬你们一杯。”
大师父端起茶碗,以茶代酒,一饮而尽,守静记得就是这女人给他弄哑巴了,实在不敢喝,悄悄倒在了袖子里,只有宏远这个实心眼儿,一口干了。
白银仙与他们又说了两句话,灶下生火的丫头来催了两趟,食客们等不及了,没有办法,白银仙歉意地起身离开了。守静不明白,问:“师父,她一个妇人家,又忙着烧菜,过来敬酒干什么?”
大师父好整以暇夹了一口菜,勉强填饱了肚子,道:“她就是来试探试探,看看我们能不能认出来她是人是妖。”
“怎么试探?”
“酒里有毒。”
一旁吃菜的宏远差点噎着,急忙伸手去拉师父,大师父宽慰地拍怕他,道:“不急,只是哑毒,回去师父给你解开。当务之急,是搞清楚王瑞他知不知道这是一家妖怪聚集的客栈,如今开的时间短还没什么,有他媳妇前后把控着,出不了事。但他媳妇总不能天天都待在店里面,这满堂的食客一半人一半妖,妖精吃人、人恨妖精,一旦有人冲撞了对方,这事情就闹大了。”
守静撇撇嘴道:“师父,你可真是好心眼,人家都拿毒酒来害人了,你还咸吃萝卜淡操心,担心人家生意。”
“我们修道之人,本就该以慈悲为怀,与人方便就是予己方便,又有何不妥呢?”
“您看着倒不像是老道了,像个和尚。”
大师父看他一眼,怪不得那白银仙要把你嘴巴封上,句句戳中真相,老衲都想把你再毒哑巴了。
话及至此,三人吃也吃了,也不想多歇息,起身便走,下楼的时候,宏远走在最前面给师父开路,谁知道一个小男童,边冲后面笑边往前跑,一头正撞在宏远腿上,孩子一愣,坐地上哇哇大哭起来,三个人手忙脚乱要去哄,一个身体强壮的妇人冲上来一把甩开他们的手,抱起孩子,怒目而视:“三个大人欺负一个孩子,你们要不要脸?”
“这位夫人,是你的孩子先撞到我徒弟的。”大师父连忙解释。
“楼梯这么宽,不撞别人就撞了他,我看你们是故意走这一边,想害我宝贝儿子。”妇人上下打量他们一眼,心说,原来是三个道士,心下更坚定了想法,又道,“是不是小妇人与孩子碍着你们眼了,想给我们点儿不痛快,告诉你们,门儿都没有!姑奶奶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守静忍不住了,站出来替师兄说话:“谁不是顺着右边走,我们走得好好的,你儿子自己不长眼睛横冲直撞,我师兄都没怪你什么,你这个妇人,怎么恶人先告状?”他话音落地,看见师父在跟他摆手做手势,马上想起刚刚师父说,在这饭馆里千万不要与人争执什么,心中后悔,可已经来不及了,那妇人跟炮仗点燃了似的,一蹦而起,骂道:“我儿子不长眼睛?宝贝儿年纪小你们年纪也小吗?仗着牙尖嘴利,竟然敢混淆是非,看我不撕了你这张嘴!”说罢真的上手撕把起来,几人乱作了一团。
这边打起来,王瑞上前劝,可啥用都没有。那妇人指甲长,抓的大师父几个身上红一道紫一道,好在大师父这边的守静也不是个吃素的,牙咬脚踢,双方平分秋色。王瑞没办法,赶紧让人去后厨把银仙请出来。
眨眼的功夫白银仙就来了,上前分开这几人,问清了原委,对大师父几人道:“您几位是大人,跟个孩子较什么真?孩子才多大,你们三个加起来都过半百了,还跟孩子闹。行了,我做主,劳您几位给孩子陪个不是,我再给这位夫人加两个菜,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白银仙这是拉偏架。
守静还要说话,看到自己师父使了个颜色,怏怏低头对那孩子道:“小家伙,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那小孩得意地冲着守静做了个鬼脸,又对着守静刮鼻子。
“你怎么不道歉啊?”那妇人冲着宏远问,“你要撞着我儿子当时就道歉,老娘是明白事理的,也不会与你纠缠,浪费大家的时间。”
宏远没法说话,也就没理这妇人,直接往楼下走。
妇人一手就把宏远拎了回来,怒目而视,道:“你会不会做人?有没有礼貌?给我儿子道歉!”这会儿食客们不止是抬头看了,有些都围了过来。那小孩眼睛里挤出两滴泪花,可怜巴巴地看着众人,要多可爱有多可爱,看得守静牙痒痒,恨不得拍他个脑瓜崩!
“这位大姐,我徒弟是个哑巴,无法言语,老道我这个做师父的为他赔礼道歉。大家来店里吃饭都是为了开心,何必闹得不愉快呢?”大师父摸摸孩子的头,又道,“这孩子是个好福气的,你当母亲的别误了他。”
那妇人“哼”了一声,带儿子往楼上去了。大师父与王氏夫妇道别,出了这家店门,往回去路上走。
守静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好好来吃饭,最后闹得大家都不开心,他问:“师父,明明就是那女人不对,你为什么要道歉?”
大师父道:“你跟个将死之人叫什么劲?那女子印堂发黑,眉头极重,一看就是大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