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绍棠做好了被秦王斥责的准备,一点让步的可能都不留。
秦王却没有如他预想中那样勃然大怒,只是凝视了他半晌,才重新开口:
“郑英娘你厌恶她,王慧娘你不愿意,别的女子你是听都不想听,那你直说吧,你是打算如何?”
萧绍棠看向秦王的眼神就变得陌生而冷然。
“父亲。”他低低地喊了一声,才幽幽地道:“若是我母亲在,她会喜欢您这样吗?”
“母亲”这两个字,于萧绍棠而言,就像心上的一根刺,但是于秦王而言,也是一样。
“她啊……”秦王似乎努力抑制住了心头潮涌而来的悲伤,才缓缓地接了下去:
“若是当年的变故不曾发生,若是我们都在京城,你母亲还在,那可能在你迎娶正妃的时候,你的侧妃就已经一同进门了。”
“不会的……”
他的母亲若是还在,自然会懂得他心中在想什么,自然会理解一个女子的难处,不会非要他纳侧妃给成欢添堵……
秦王却无情的打断了他的幻想:
“为什么不会?”
“你的母亲与我一样,她绝不会愿意看着你只有一个妻子,你的后院被无数的人时刻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起一把火!也不会愿意你的妻子因为这样受人攻讦,被人称为悍妒,你懂吗?”
萧绍棠沉默了一瞬,才冷笑了一声:
“说来说去,父亲的理由真是光明正大,所以,若是母亲还在,她可能不光得操心我的后院,大概也得操心父亲的后院是吗?”
曾经,他在得知父亲在西北这么多年都没有再娶妻或是纳妾时,心里是极为感动的,他觉得这是父亲对母亲不变的情意。
这样,他惨死的母亲在九泉之下,才不会后悔,才不会觉得她死的不值。
甚至因为这一点,秦王这个从未谋面的父亲,在他的心里陡然变得亲近起来。
可是现在呢?
“原来父亲这么多年没有另娶,并不是对母亲有情有义,只不过是没有遇到喜欢的女子罢了,您也认为,男子就该三妻四妾,花心随意……”
“不!”
秦王断然截断了他的猜测:
“不是这样的!你并不理解,我对你母亲是什么样的情感,而我对你,又是什么样的期望!”
秦王看着儿子的眼神充满了悲哀与怜悯:
“绍棠啊,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啊!”
秦王那双与萧绍棠几乎是一模一样,却多了无尽沧桑的眼睛里淌出的,是对命运的无可奈何。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想,若是当年,我不那么志得意满,我不那么一意孤行,或许我与你母亲,都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毕竟,那个时候若不是因为我拒绝纳镇国公府的女儿为侧妃,也不会被他们联合起来诬陷,最终被我敬爱的亲兄长彻底猜忌!”
“当年,居然是因为这个……我还以为,真的是因为那座观景台……”
这么久了,萧绍棠第一次知道原来当年还有这样的缘故。
秦王苦笑:
“观景台?那个理由真是一个笑话!谁能想得到,我萧无双空有战神之名,最后却会栽在一个女人手里——不,是栽在了他们无尽的野心里!”
“当年先帝选妃之时,各家勋贵皆有遴选,先帝的淑妃就是出自威北侯徐家,安嫔出自安国公府,这你是知道的。但是镇国公华家,却因为不得圣意,家中女儿无一中选。”
“镇国公府不甘心,就将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想要将他们华家女嫁入秦王府,与我联手抗衡先帝,可是我拒绝了。”
秦王闭上眼睛,想起了自己终日郁郁寡欢的妻子,想对着自己的儿子笑一笑,却终究不能:
“虽然我知道,你母亲自始至终就没有完全喜欢过我,她心底埋藏的,永远都是她扬帆大海的宏愿,都是她那不输男儿的志向,出身帝王之家的我,只不过是折了她翅膀的帮凶……可我,是真的喜欢她。”
“她明明是个江南女子,应该比京城闺秀更多几分婉约柔软,但她却如同她的名字一样,坚韧而挺秀,与别的女子都不一样。”
“她偶尔跟我说起她遥远的家乡,她们邬家建造的那高似城楼一般的大船,说起她到达过的蔚蓝大海,她的眼睛里都有我从来没见过的亮光,整个人都焕发着灼目的光彩。”
曾被京城人盛赞“文可提笔安天下,武可立马定乾坤”的一代战神,褪去了坚硬的外壳,第一次袒露了自己柔软的内心,微微闭着眼睑,脸上泛着微微的幸福光彩,掩去了他的脆弱和疲惫。
仿佛他能回忆起来的那些昔日时光碎片,能够支撑他度过今生所有的凄风苦雨。
“我愿意对她一心一意,愿意一辈子只守着她一个人,将她捧在手心里,不让她受任何的委屈——所以,我拒绝了镇国公府,拒绝了所有想进我后院的女人,我自以为,我能保护好她。”
“可是,绍棠,结果如何?”
秦王霍然睁开了眼睛,那些回忆带来的柔和色彩立刻变成了冰冷的现实:
“你母亲被推落金河,惨死在无人知的角落,你流落民间,懵懂长大,我被贬谪西北——我连她死前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秦王竭力忍住了自己几乎出声的哽咽,在萧绍棠错愕的眼神里抛出了他最终的质问:
“而你,若是一心一意只守着白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