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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不用给我注射麻药。”
所有术前准备工作已经就位,景岩穿着无菌防护服握着沫冉的手站在一边,她的指尖冰冷,仿佛在零下的水温里足足泡过一夜。
景岩皱了皱眉,正要说话,沫冉却偏过头看向他,眼底是浓郁的哀求。
最后,还是没有注射麻药。
扩宫器准备就位,沫冉伸开双腿,闭上眼,清颤的睫毛随着冰冷的仪器刺穿她的身体,眉心发拧。
她抓住景岩的那只手,指甲深深陷入他的手背,被划出五个半月牙的白色印记,他却仿若未觉。他看着她死死抓住衣角,脸上是豆大的汗珠,沿着脸颊滑落。
她疼得浑身发颤,却一声不吭。
冷血的仪器刺入她的身体,慢慢地增加的疼痛在麻痹她的神经,随之带来得是更加冰冷彻骨的刺痛,在她的身体内部将她的骨血一点一点刮取干净。
仿佛有一把刀,正摩擦着她的皮肤表面,一寸一寸削下她的皮肉,取皮抽筋,扒皮拆骨。
似乎,她都能听见仪器在身体里将她的孩子剪成碎片时,孩子的隐隐啼哭。
她觉得好疼,疼得整个人好像都没有办法呼吸了。
这一刻,她恨不得彻底死在手术台上。
因为现在的她,根本是生不如死。
眼角的泪一颗一颗划落,每一颗眼泪交织着无数的悲痛和悲哀,每一颗都像是天上坠下的冰雹,砸在他的心底,一下又一下,重如烙铁,狠如无情。
低低的啜泣声渐渐扩大,最后演变成声嘶力竭地哀嚎声。
医生和护士不敢说话。
因为他们不知道,到底是因为手术本身的疼痛,还是因为难以忍受的失子之痛。
可是他懂,他能听见她哭声里的悲恸。
她的哭声,那么凄凉,那么绝望,像是用一柄发钝又生锈的匕首在一次又一次地刮擦着她的人生,他听得心口钝痛,却无能为力。
他伸手揽住她的脑袋,手掌捂住她的双眼,温热的掌心还能感受她颤抖的长睫在眨动,咸涩的泪水沾湿了手心。
那样血肉模糊的抽离,对她来说,太过残忍。
一次,两次,三次……
她哭得喘不上气,因为剧烈的疼痛,她浑身的衣衫已经全部被汗水沾湿了,眼泪源源不断地朝外流,他的掌心也是一片湿得一塌糊涂。
猖獗的眼泪伴随着仪器的搅拌,仿若连带着她身体里最后的温暖也彻底被绞碎。
交杂着冰冷的四肢和模糊的血肉,一点一点拽离她的身体。
“啊——”
最后一次的刮擦,她痛得惨叫一声。
彻底力竭地躺倒在手术床上,她双手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
她颤抖着推开他的手,发白的唇微微一动:“让我看看她。”
景岩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她,可是仅仅轻描淡扫的一眼,就足以看得痛彻心肺。
四五个月的孩子已经成型。
猩红色的手术盘里,还能看见破碎的肢体。
那双柔软又蜷缩在一起的小手,可爱又心疼的小脚丫……
他别过脸,继续用手捂住她的眼,声音低沉:“丫头。别看。”
他怕她受不住,因为连他自己,都觉得难以忍受。
心底是止不住的酸疼,眼眶发胀,他朝上仰起头,闭了闭眼。
“不!”沫冉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大得惊人,她拽开了他捂住她双眼的手掌。
一眼就看清了手术后的残骸。
那就是她的孩子。
是她和他的孩子。
还没来到世上,没来得及哭出第一声,没赶上第一口母**,没能享受第一下呼吸。
好多事情都还没有做,好多事情都还没准备。
所有美好的幻想,在看见鲜血淋漓的血肉模糊后,被无情而冰冷得粉碎成渣。
刺耳的尖叫声划破了手术室的安静。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沫冉癫狂地翻下手术床,跌跌撞撞地朝前抓住拿着孩子尸骨的护士的手腕,不顾身后被紧拽的力度,甚至顾不上刚刚流产清宫的剧痛。
“还给我——!”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差点打翻了护士手里的手术盘。
三两个护士扑上前去,抓住沫冉的手脚,将她压回手术床边。
“你们在做什么!松手。”景岩推开护士,心脏狠狠一疼,用力将沫冉护在怀里,声音轻柔,一次一次地抚着沫冉被汗浸得湿透的发:“丫头,没事了,别怕,我在这儿。”
“啊岩,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没有了…我的孩子……”
她的双手揪住他胸前的衣襟,双眸已经哭得红肿,眼泪在脸上任意的肆虐着,红肿的眼眶是止不住地凄惨,她一下又一下地捶着他的胸膛,哭得喘不上气:“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他的丫头。
完全崩溃了。
他又何尝不会难过,他又怎么会不懂她的悲伤。
他要怎么做。
他到底该怎么做?
“我们还会有的。”
景岩身上一瞬的僵硬,声音顿了顿,眼底一酸,低沉而轻微,“丫头,我们还会有的。”
“啊——”沫冉的泪水更加的猖獗,整个心仿佛被狠狠地撕碎了。
随之而来的是满地的鲜红,刹那间,将景岩的眼眸瞬间淹没成海。
沫冉闭上眼,蜷卷的长睫坠泪,浑身瘫软,顺着站姿缓缓倒落在他的怀里,失去意识。
“糟了,病患术后紧急出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