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姐姐稍待”,慕容薇扬声应答,又与夏钰之耳语几句,才收了未尽之言。
夏钰之表情凝重,连连点着头,送了慕容薇出门,自己与妹妹告辞,依旧从知兰苑的后门出去。
夏兰馨方才所说的南璞子先生本姓云,自号南璞,世人尊称南璞子。姑苏云家,几代诗书寄世忠厚传家,这样一代大儒的贤名,慕容薇并不陌生,新奇的到是夏府何以请动云家人做今日的正宾。
所谓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慕容薇所知,云家秉承的祖训便是中隐隐于市。
云家子弟众多,散居各地,嫡系一支落户在姑苏城南二十里拈花堂。拈花堂依山而建,因水取势,占地百亩,亭台楼榭,曲栏回廊,衬着青山如黛绿水为眉,也是一等一的繁华锦绣之地。
云家治家严谨,在各地建有书院,自家大儒亲自授课,弟子个个满腹锦绣,俨然天下读书人的典范。
他自家人专心做学问,不问政事,少与权贵王孙结交,反而赢得历代皇室的敬重,历经几代战火,云家屹立不倒,世人提起姑苏拈花堂,便恍若几分天上人间世外桃源的味道。
云夫人宋氏信守承诺,既以应下今日的及笄礼,怕耽误时辰,她便提早携了女儿云持住进京城别院,打算今日与女儿早一步过府,也是尊重夏家的意思。
云家马车早早上路,半道上正与胡氏泒来迎接的人汇合。夏家虽是权贵,行事却有章有度,云夫人十分满意。
两下车马合在一处,到了夏府,听沈氏说起当朝公主也在,云家再有名声,也不过是白丁的身份,云夫人便请沈氏转达,替自己递了帖子。
夏兰馨平日待客多在厢房,今日为了慕容薇特意开了知兰苑不常用的厅堂。
慕容薇看时,正中是一架嵌螺钿雕海棠富贵紫檀矮榻,上面铺着银红洋罽,一色银红绣富贵海棠的引枕与坐褥。
左右各设一张海棠式紫檀矮几,左侧几上一尊孔雀蓝釉暗刻香草纹三足香炉,焚着清淡的沉水香。右侧几上是一个汝窑美人花觚,插了十几只油光斑斓的孔雀翎。
下面一溜六张紫檀木玫瑰椅,搭着银红撒花椅搭,六幅脚踏,椅子左右设了高几,上面茗碗瓶花俱备,陈设精巧里透出富贵气息。
夏兰馨便往上让,慕容薇也不推辞,正中榻上坐定了,吩咐请云夫人进来。
原以为夏兰馨的正宾必是哪位王妃侯夫人之属,没想到夏家请了名动天下的云家。
云家人少理世事,给他人做正宾,大约还是头一遭。
想到这里,慕容薇蓦然记起前事。
云家人处处讲究中庸之道,不限制门下弟子做官,自己却不从政。
夏兰馨是在崇明九年秋日定亲的,曾含羞告诉她,未婚夫婿名唤云扬,乃是白身。
她那时正为建安国的求娶烦心,哪有心思多想,只打趣夏兰馨道:“既做了郡主宜宾,便是白身又有何妨?”
慕容薇的语气敷衍无礼,只记得夏兰馨欲言又止,她却浑不在意。当时以为云扬只是个名字,没往云家的姓氏上费心。
难道,上一世的夏兰馨真得嫁入了姑苏云家?
没容慕容薇再细想,云夫人得了通传,已然由沈氏陪着进来,后头随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与慕容薇年纪相当,想来便是云小姐。
云夫人四十出头的年纪,丰腴的身材,容长的脸颊,眉目端庄秀雅,施了淡淡的脂粉,一件孔雀蓝绣万事如意纹的长帔子,秋水绿马面裙,头上簪一支镶孔雀石的赤金点翠钗,雅而不俗。
慕容薇细瞧两眼,心内有了概论。若论容貌,云夫人不过中上之姿,偏是气质高华,钟灵琉秀,立在堂堂的侯夫人身旁毫不逊色。
腹有读书气自华,说的大约就是云夫人这样的人物。
待云夫人行完礼,沈氏又向慕容薇引见方才那位小姑娘,果然是云府的小姐。
云小姐教养极好,走动时十二幅的湘裙逶迤,裙裾丝毫不乱,裙上垂下的禁步纹丝不动。她对着几位贵人也不怯场,从容优雅地行了礼,就立在母亲下首。
待慕容薇赐了座,几人才在下首的玫瑰椅上依次坐下。
丫头斟上茶来,夏兰馨先奉慕容薇,云小姐便奉于沈夫人,不卑不亢知情知理的仪态令慕容薇好感备增。
回头见夏兰馨待云夫人也是极其礼遇,接过丫头手中的茶亲手端上,云夫人微微欠身,含笑道谢:“有劳禧英”。
慕容薇留心打量,二人虽不熟络,却也绝非初次见面,越发疑心另有渊源。只怕真是夏兰馨日后的婆家,不由多聊了几句,问起云小姐的排行,家里的兄弟姊妹。
云夫人欠身答话,回道:“小女在家大排行第九,唤做云持,小字子持,有一个妹妹行十,换做云抒,小字年华。上头还有两个兄长,一名云振、一名云扬。”
果然云家有男唤做云扬,还是南璞子先生的嫡子。
夏府为郡主议亲,竟然弃王公权贵而择当代儒家,慕容薇心内隐隐觉得蹊跷,抬眼看了看云持。
云持今日着李粉色绣一支芍药富贵花开长比甲,水色挑线裙子,梳着两只低低的发辫,簪了两朵粉晶珠花,清丽脱俗。见母亲方才说到自己,忙上前敛礼。
慕容薇细看,云持随了云夫人,容色平平,若说出挑,只一双美目明眸善睐,顾盼神飞之间,彰显文采精华,气质比母亲又添超然。
再问她的生辰,竟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