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吴青寅时四刻即起,胡乱地吃了几口面片,瑞娘和小玉利索地服侍吴青穿戴好朝服。与昨日所穿公服不同,朝服为一套绯色罗袍裙,上身为朱衣,下身系朱裳。内里衬以白花罗中单,外束罗大带,再以革带系绯罗蔽膝。腰挂玉佩、锦绶、银鱼符。着白绫袜,黑皮履。手执象牙笏,头戴三梁冠。这身冠袍带履虽繁复,但的确显得庄严隆重。
此时天还未亮,庄六将两盏写着官位的桑皮纸灯笼挂在马车前头两侧,不紧不慢地往皇宫方向赶。
至待漏院,但见灯火一片。文武百官有骑马的,有坐马车坐驴车的,乱哄哄挤作一团。周围还聚集着大量的早点摊档,卖灌肺、胡饼、煎饼的摊子一个挤着一个。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香味。
吴青咽了一下口水,按捺不住,吩咐庄六买了两份羊肉毕罗,一人一个吃得津津有味。羊肉毕罗外面撒满芝麻烤得酥脆,内里羊肉喷香流油,咀嚼时口齿生香,回味无穷。
约卯时一刻,禁门开启。群臣分文武两班,按品级排队入内。吴青跟在队尾,一路行至文德殿。
文德殿是文武百官参加常朝的地方,皇帝并不出席。与此同时,垂拱殿朝会正在举行。由皇帝亲自主持,三品以上重要职事官参加,商议重要事务。
俗话说春寒料峭,冻杀年少。二月里乍暖还寒,一些年老体弱的官员被这凌晨的寒风一吹,一个个瑟瑟缩缩。好在百官听候旨事的文德殿东庑,里面设幕帘、连榻和冬毡,供应茶水点心,百官在此听候旨意。
官员们一边喝着热茶汤,一边吃着热烘烘的黄糕糜,身上的寒气渐渐得以消减。身上暖和适意了,众人便都七嘴八舌地闲话起来。
有一官员说道:“你们听说了没有,最近北狄在临近咱们大兴的边境又集结了不少人马。不会是出尔反尔,又要进犯我国吧?”
另一官员摆摆手道:“这个倒不怕,且不说北狄与咱们大兴已然签订了盟约,誓不再犯。单就说有忠亲王在,北狄就不会再越过燕山。”
旁边一位官员点点头道:“此话有理,若不是忠亲王镇守,以北狄骑兵之勇,不至于在渔阳郡与我军僵持了整整一年。现如今,北狄军队从渔阳郡撤出,忠亲王也接管了渔阳郡的军政事务,掌握了古北口等关隘要塞,再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又有一个年轻些的官员说道:“北狄这次在边界布防,怕是与他们朝中的国师出逃有关。听说北狄使团回国后不久,北狄王因盟约之事未讨得便宜迁怒于国师,要将他施以火刑。岂料国师在北狄颇有些信徒故众,提前得知了消息,连夜出逃。那国师知道不少北狄要闻秘事。想来,北狄王担心他逃到国外会泄露机密,故而才会在边境大张旗鼓,层层设防。”
众人听到这样的解释,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一旁的吴青听完这些对话,原本对忠亲王有些心灰意冷的心思,又慢慢松动了。她安慰自己道:忠亲王接管了渔阳郡,又要面临北狄在边境增兵的危局,诸事缠身才会无暇回信,再等些日子一定会有回应的。
约半个时辰后,垂拱殿朝会结束。宰相至文德殿宣敕,群臣列队听旨。
吴青站在队尾,听着宰相念了一通言语工整、声律铿锵的敕文,心里暗自咋舌道:乖乖,这种文辞古雅,骈四俪六的文章,亏得自己是中文系毕业,要不然真得云里雾里放光彩了。
敕书也不长,宰相摇头晃脑地念了半刻钟也就宣读完毕了。内容无非是皇帝教令臣下,使之警诫,不可怠慢政务之类的套话。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春天到了,人容易渴睡犯懒,大家要克服懒怠之心,工作上要勤勉守时。
接着,宰相宣布朝会结束,此时已将近辰时。吴青直接往资善堂上班了。今日讲堂里,未见二皇子在座,课后问过四殿下才想起来,二皇子几日后就要行冠礼,不久便会搬出宫开府单住,以后都不会再来资善堂上课了。
说起二皇子,四殿下感慨道:“想不到二哥竟痴情至此,母后为他遴选了四名教引宫女,皆被他退回。母后以为二哥是嫌她们粗鄙,又重新挑选了四位送过去,哪知又被二哥拒之门外。我猜想,二哥一定是独爱崔四小姐,所以其他的女子便是再好也入不了二哥的眼。”说完咬着唇深深地看着吴青。
吴青接收到四殿下温情脉脉的眼神,解悟了刚才话语中隐含的弦外之意,心中泛起微漪。然而,吴青知道,这不是爱情,自己也永远不会和四殿下有结果。所以,吴青只作不知,借口要赶着去国子监授课就告了辞匆匆而去。
去往国子监的路上,吴青在马车里换了一身公服。大兴朝的士卿退朝之后,不管是坐班还是燕居,都不能再着祭服、朝服,而要换上公服或时服,以示对皇权的尊崇。
行走在国子监内,吴青一路神闲气定,雍容雅步。面对众人或讶异或好奇的眼光,吴青皆微微一笑点头致意。
当她迈入甲讲堂,所有的学生见到吴青都吃了一惊。要知道整个国子监从来都没有过女子出入,就连厨役都是男子。监生们有时候开玩笑,直说国子监就是和尚庙,连苍蝇都是公的。现在猛地看见这样一位明眸皓齿朱唇玉面的小娘子,着一身绯色公服款款而至,都以为看花了眼。等到吴青介绍完自己,众人方醒悟,一时间讲堂里似炸开了锅。
吴青笑着摆摆手让他们安静下来,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