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夜已经深了。阿兹荷姆敲响了树屋的门。然后门开了,两个强壮的战士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任由他站在大雨中,却站在原地堵住了门口。阿兹荷姆看到了希望,因为看上去住在这里的那个人还没有睡。伴随着一个男人干硬的话声,拦在门后的战士侧身让开,阿兹荷姆走进了房间。这是个不大的房间,里面点着火把,坐在正中间的是一个不高但却十分强壮的男人。“你有什么事吗,祭司?”阿兹荷姆躬身行礼,心翼翼地措辞:“外来者已经降临,这个时代结束了。”房间的主人,来自远方雨林深处的战士露出了一个嘲讽的微笑:“我真羡慕你们能用我完全听不懂的话交谈。”“一群侵略者即将发动战争,但我们的祭司和执政官却准备用最宏大的仪式欢迎他们。玛雅已经灭亡,我来是为了寻求庇护。”战士收起了微笑,他若有所思地点头:“你是那个羽蛇神的预言?”“是的……”“真是可悲。”战士带着一种危险的表情站了起来,他走到阿兹荷姆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你希望从我们这儿得到什么?”“活下去的机会。那些外来者是野兽,他们不会让任何一个雨林居民活下来,我所属的一方注定要在战争中战败,如果你愿意收留我,我可以付出一切。”“一切?”“我知道春之泉在哪儿。”战士的眼神有了微妙的变化。“然后?”“我会带你们的战士去那儿,把泉水拿到手。外来者不会停止战争,除非他们占据了所有土地,马上你们就要被拖入战争了,如果没有泉水,面对野兽时就没有希望。”战士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就算没有泉水,你们也从来没有给我们的战士制造任何麻烦。”“我不想重复那个无尽的争论,现在不是时候。”战士转过脸,举起右手。原本站在门前的两个战士走出门,然后把大门关上了。“雨林里有多少外来者?在哪儿?”“一个,正在朝这里过来。”战士讶异地看了阿兹荷姆一眼,想了一下,却没想出来到底是什么情况。“那是一个俘虏,在一场战斗中,外来者全军覆没,他是唯一的幸存者。这里的大人物们想见到他,向他表示善意。”“这世界上从来没有外来者不争抢土地的。你是对的,无论是你们还是我们,都已经被拖入战争了。我接受你的请求,但作为回报,你要在战争中为胜利奉献一切。”战士像是一头鹰隼那样盯着阿兹荷姆,祭司叹了口气,点点头:“要我做什么?”“杀了那个俘虏。”“我已经想了所有办法……至少有十位神殿武士走进雨林,去保护他,如果有一丝希望,我也不会来找你……”“你现在已经找过我了不是吗?”战士平静地转过身,从身后的架子上取下一柄外表奇特的黑色弯曲长刀,“我会给你两个战士。”……黑夜还在继续,大雨丝毫没有结束的迹象。弗朗西斯艰难地在黑暗中前行,他不知道哪个方向是安全的,但他知道,留在原地是最不安全的。弗兰西斯的努力并不是白费,至少那个陷阱给了他原本根本不存在的希望。那个土著战士将在愤怒中白白浪费体力,同时面对着各种消极情绪的影响,黑暗和大雨隔绝了感官,与世隔绝的环境会将这种负面影响无限放大,对捕猎者来,这尤其致命。但这一切仍旧不足以让弗朗西斯看到逃脱的希望,他艰难地在雨林中穿行,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正在朝着猎人的枪口上撞去。唯一的希望在于距离已经不远的目的地。从土著战士们在那场变故发生之前的表现来看,他们当时距离目的地已经不远了,而且抵达之后弗朗西斯并不会被杀死。这就是那个战士选择动手的原因,因为再不行动的话就没有机会了。弗朗西斯确信白天时他逃跑的方向是对的,但他不敢确定自己有没有在黑暗中走错方向。无论如何,他已经做到了能做的一切,剩下的就是握在科学手中凡人无法触及的命运了。弗朗西斯这么想着,绕过一棵大树,然后发现自己的命运就要到头了。战士的呼吸声就在眼前。苏听着黑暗中急剧的心跳声,露出了没人能看见的满意微笑。这是属于猎人嗜血而满足的笑容,他不仅战胜了猎物,也战胜了自己,是时候享受血腥的战利品了。在踩中陷阱之后,苏就明白自己找到了一只真正值得狩猎的猎物,他几乎完全忘记了愤怒,只剩下冰冷的狩猎本能。他几乎是完全靠直觉确定了弗朗西斯是在朝着旅途的终点——城邦靠近,然后在黑暗中感到了必经之路上等待着猎物的出现。苏成功了。弗朗西斯对自己的身手很有自信,但他不可能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与手握长刀的战士对抗,更何况这里是他不熟悉的雨林,四周是他不习惯的大雨。但他依然决心拼死一搏,对一个海盗而言,一切意外都是惊喜。在黑暗与大雨的掩盖下,一场死斗悄无声息地开始了。没有人能知晓正在发生的事情,也许在黑夜离去之后,会有野兽来到这里吃掉失败者的尸体,而寻找俘虏的土著战士只会看到雨林抹去一切之后剩下的残骸。突然,一束光明刺破了黑暗。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箭雨。弗朗西斯绝望地听着箭矢刺破空气的尖锐声响,看着猎人高高举起长刀。他已经无力反抗了,从左肋伤口中流出的血液带走了弗朗西斯的力量,他闭上眼睛,等待着最后的时刻来临。然后一阵暴雨落在树叶上的声音传来。苏看了最后一眼雨林,这一刻一切都明亮得不可思议,然后他沉入了黑暗。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