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乎。”
“我该说,你的借口太烂,还是你太迂腐?”
墨一这么做,并不在白公子的计划之中,她根本没想过会有这样的可能。
“我与皇帝的关系并不一定利于墨家,我对战乱的看法也一样,江南终究在世家手中,可只有墨家才能保住此地太平……”
“所以,你把最麻烦的烂摊子留给我?”
墨一取下了身后的长剑,双手捧起,递到白公子面前。
“墨家钜子的一切只有墨家,但身为墨者,我有其他必须做的事情。”
“北方的战乱和此地并非毫无关系,你真的不准备留下来?”
“从今天起,你就是墨家钜子。”
墨一没有再说什么,白公子知道,他不会再说什么了。
那无所谓,世界已经完全改变,而且白公子也不需要知道什么墨家钜子才能知道的秘密,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如果我成了钜子,以后你我相见,我会以钜子的身份强迫你做不愿做的事情。”
墨一笑着摇摇头。
“有缘再见。”
他离开了。
白公子在墨家弟子无声的注视中转过身,将钜子的佩剑举起,然后看着周围的墨者安静俯身行礼。
这是个安静的午后,一切如常,乱泽已经变为良田,所有人都充满希望,一个劳作的流民停下手上的事情,抬起头看看天边,想象着一切结束之后自己和家人团聚,重新拥有一片田地的日子,露出一个疲惫却满足的笑容。
所有拥有希望的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希望已经被击溃了。
白公子放下右手。
“准备掌握军队,还有,从今日起,开始分田。”
……
丙辰端坐在马背上,遥望着守军的大营。
他刚刚经历了一次耻辱的战败,但丙辰并未受到影响。
战争之中,失败是家常便饭,但耻辱必须洗刷,所以他要一场胜利。
一场光荣的胜利。
丙辰相信,机会不会让他等待太久。
守军的状态明显带着不安,他们面对攻击时并不意外,但一直深藏忧虑,而面临逆境时,决死之心的爆发也太容易了。
虽然魔族和人类对身为外来者的丙辰而言,都长着一张脸,但身为领兵者的他还是能从最微妙的表情中看出最细微的情绪,不会错的。
大胜并不会让隐忧消失,反败为胜的巨大起落反而会激发深藏心底的忧虑,最乐观的可能,也许下个瞬间守军就会营啸,最保守的可能,不久之后,守军的主帅会带着大胜的威望压制一切。
但那又怎么可能?
守军的主帅,是个带着军队冲向死亡的深渊,然后自己踩着尸体跳起来拯救一切的猛士。
当然,大营的布置出自真正兵家之手,这是个巨大的威胁。
他是最大的变数。
丙辰不敢确定,这两人之间,最终会是谁掌握大局,但只要机会出现,他不会放过。
然后他讶异地看到,大营打开了。
一支军队正向他们冲过来。
丙辰笑了。
一切已经结束了。
……
项武最后一次回头遥望着北方,那里应该有一支绝望的军队,正在和外来者作战,他们多半无法取胜,但无论如何,这支军队必须存在,用来替魔族大军的撤退争取时间。
他抬起头,看着直到天顶的堕天门,那翻滚的云之山峦,仿佛下一个瞬间就要倾倒。
“不要在意,他们都是魔族。”
王保保心里有些想笑,项武的怜悯在他看来十分幼稚,而且在魔族面前,那确实十分可笑。
没有魔族不是希望自己可以死在战场上。
说不定,上一任皇帝会变成那个样子,就是因为他知道他注定无法死在战场上,而在一切结束之前,这样无趣的日子将持续很久很久。
想到这里,王保保心里闪过一丝惆怅。
其实他也想留在那支军队里面。
“我只是在想,”项武说话的声音把王保保从遐想中拉了回来,“我们回去之后,要面对怎样的混乱。”
“数不清的流民。”
项武笑笑。
现在看看这天崩般突然降临的大乱,其实是酝酿已久的自然结果,魔族掌握天下以来,北方因为战乱,加上大军驻守,一直都是一个消耗粮食的无底洞,而这粮食的空缺,是靠漕运,运送江南的粮食来填补。
掌握江南的世家并喜欢这个支撑国家的体系中他们所处的位置,江南的丝绸行销天下,获利丰厚,加上废耕为牧,多年以来,江南的大片良田都在持续地从稻田转为种植桑树。
其他一切,诸如河水多次决堤,九龙夺珠,堕天门之变,都只不过是这个巨大潮流之中微不足道的浪花,没有他们,今天的灾祸一样会出现。
那也就意味着,问题的解决同样不会简单与迅捷。
“放心吧,土鸡瓦狗,须臾可定。”
项武笑笑。
他抬起头看着天空,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站在天上的神明,他为什么要看着天下变成这个样子?”
……
“我已经为这个天下做了能做的一切,乃至整个世界,都受益于大漩涡,他们口中的堕天门,就算他们还要更多,我也无能为力。”
麦哲伦看着眼前的女神,无声地笑笑。
他身处云端。
放眼望去,四面皆是无尽云海,白色之上是艳丽的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