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心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酥酥软软的,如同睡在棉花堆里一般。但过了一会儿他便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有节奏的抖动着。
“我这是在哪里?”他晕晕乎乎地问自己,“是在火车上吗?怎么又听不到铁轨和车轮的撞击声呢?”
很快,他的疑惑有了答案,一声马嘶传进他的耳朵,他这才明白自己是睡在了一辆马车上,那种有节奏的抖动正是马车行驶时车辕振动所特有的节奏。他随即又想到了那辆陪着大家一路行来的马车:“我这是睡在自己的马车上吗?”但他立刻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不会的,我们的黄骟马嘶声与这匹马不同,况且我记得我们自己的马车貌似已经栽到河里去了……那我又是在哪辆马车上呢?这辆马车又是在哪里呢?”
作为一个老资格的地下工作者,石心并不急于睁开双眼,他总是习惯于依靠各种感官先把四周的情况摸清了以后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他先来了个系统自检,发现丹田的真气依然充盈,再将一股真气在周身上下的经脉里运行了一遍,发现除了自己左脸上的伤口还有些痛感之外,身体的其他部分一切正常。而且,他脸上的伤口已经被仔细的包扎过了,换上了干净、新鲜的敷料和清洁的绷带,而伤口上那种清凉的感觉也说明有人已经给他的伤口上了药、还是好药呢!
“是谁为我换的药呢?”石心又开始猜测起来,但还没等他猜出结果来,答案就已经自己跳出来了——他听到了一种熟悉的声音、一种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叹息声。这叹息声里满是忧虑、是焦急、是无奈、是期盼。
这是穆玉露的叹息声,原来穆玉露一直就守在他的身边!
石心的心头涌过一阵激动——这是他的女人,在他失去知觉的时候守护着他、陪伴着他——刹那间,他的心头被一种浓浓的温暖所充满,他忍不住就想去拉住穆玉露的小手、再搂着她纤细的腰身给她一个甜蜜的吻。
但是,石心毕竟是个有理智的人,在做出这些亲昵的举动前他必须搞清楚马车上是否还有别的什么人。于是他又竖起了耳朵。
这辆马车上除了穆玉露就只有一个赶车的车把式。石心听那车把式的呼吸之声粗重,显然是不会武功之人。而马车边上还有两个人步行。这二人虽然步履轻捷,但石心从他们的呼吸声中也判断出他们丝毫不会武功,只是普通的健者而已。
只听这两人正在闲扯,一个说道:“这次回到延安后我一定要打入党报告。”
另一个笑道:“哦,搞了半天你还没入党呀?嘿嘿,我可早就是……”
前一个人接茬道:“你早就是党员啦?”
没料到后一个人讪笑着说:“嘿嘿,我早就是抗日青年团的团员了。”说罢两人一起放声大笑起来。
石心一听就明白了,原来是自己人!看来这些护送自己的人不是陕北游击队的队员就是地下地下党交通线上的交通员。既然是在党组织的保护之下,那石心可就彻底放心了,只是他的心中还有一点小小的疑问——他和穆玉露藏身的窑洞位置那么高险,党组织是怎么找到他们的呢?看来只能问穆玉露了。
他缓缓的、悄悄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他原本以为能看见灿烂的阳光,没想到却只从马车顶篷的缝隙中依稀瞥见了天空中的点点星光——原来他是在晚上醒来,然后他又瞥见了正当空的北斗七星——现在竟然已是半夜时分了。
干燥的北风穿过马车的篷布带来一种干烈的土腥味刺激着石心的鼻腔,让他忍不住想要打喷嚏。石心的心头猛然掠过狂热的惊喜——这种土腥味他简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这是黄土高原的空气中特有的气息,他在陕北的日日夜夜里不知为此打过多少个喷嚏——而现在,当石心又一次重温这阔别多年的土腥气时,他的心中满是远行的游子回到故乡时的激动——这是他旅途的终点、这片他魂牵梦萦的土地、他和他的同伴们为之流血牺牲并誓死保卫着的革命圣地、也是他曾经黯然神伤的地方。
“我回来了!单飞的孤雁终于回来了!掉队的士兵终于找到了大部队!”石心在心底默默地念叨着,“从此,我不必再孤军奋战,从此,我又可以和亲爱的战友们一起冲锋陷阵,从此,我可以在抗日的战场上和日本鬼子真刀真枪地干了!”
正在石心大发感慨之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身旁坐着的白色人影和她惊喜的目光——穆玉露自石心昏迷以后就无时无刻地守候在他的身旁,她的目光从来就不曾离开过石心,就连深夜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她一直在祈祷,祝福着自己心爱的男人能平安无事的快点醒来。
石心刚才微微张开眼睛时穆玉露就已经注意到了,她以为石心会在第一时间跳起来拥抱她、亲吻她,最起码也要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问长问短。可是当她用含情脉脉的眼光去迎接石心的眼神时却发现他的目光并未投向自己,而是——指向天空、含着泪光——全然忽视她的存在。
穆玉露的心几乎都要碎了:“心哥哥,你看我一眼呀!”
她想出声引起石心的注意,却又犯起小脾气来,她咬着嘴唇忍住了要开口的冲动:“他若不想理我,我又何苦巴巴的和他搭讪?人家辛辛苦苦的守了他这么多天,他醒过来却理也不理人家,难道他的脑子发烧给烧坏了?连我都认不出来了——我可是他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