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嘛……”本田仍然不能把眼前的这个小报童和中共地下党的“大鱼”联系起来,“也许他为了这碗馄饨攒了好几个月的钱?”他试探着问。
“不……”吉野轻轻地摇着头,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仿佛生怕自己说话响了吓跑那个馄饨摊上的小报童,其实烟纸店离铃木的馄饨摊还远着呢。“不可能,本田君,你见过坐着黄包车过来吃一碗小馄饨、却又穿着很破烂的小报童吗?”
本田一下子愣住了:“难道说……吉野桑,你是说这个小瘪三是坐了黄包车过来的?”
“是的,我亲眼看到他坐着黄包车从麦琪路方向过来,并在前面路口下的车,还掏出现大洋付了车费!”吉野的声音很坚决,但依然很轻,“传我的命令下去,让街面上的弟兄们不要管这个小瘪三,如果他不进报社就放他走,如果他进报社并要求发一条广告的话就把他抓起来!还有,马上通知宪兵队,请他们立刻派人封锁麦琪路、愚园路、四马路围的区域,搜查每一个行人、每一家住户,检查每一个人的良民证。对象是一个中年男子,身高一米七左右,体型偏胖,良民证上的名字应该叫董金涛。要快!”
本田很纳闷:“怎么我什么都没看见那条大鱼就出现了呢?而且还跑出那么远?”
他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去传命令了。等他传达完命令回来的时候吉野依然坐在窗前端着望远镜看那个小报童吃馄饨。
吉野明显听到了本田的脚步声,但他连头也没有抬一下。倒是本田先忍不住了问道:
“吉野桑,我还是不明白……”
吉野端着望远镜轻声笑了:“你一定不理解为什么一个小小的报童过来吃了一碗小馄饨就值得我们如此大动干戈是吧?”
“是呀。”
吉野上尉莞尔一笑:“你呀,也不好好想想,一个穷得叮当响、吃了上顿没下一顿的小报童居然会在下雨天雇了辆黄包车跑到明了什么?”
本田费尽心思的想着,头皮也几乎被他挠破,最后终于说道:“说明他突然之间有钱了呗。”
“回答正确!”吉野继续专心致志的从望远镜里看那小报童津津有味地吃着馄饨,“那么你想过没有,他哪里来的钱呢?”
本田又开始狂挠头皮,不过总算有了点眉目:“哦……我想我是明白了,是不是有人出钱给他让过来探探路?”
吉野点头笑道:“不错,你有些开窍了。依我看那人出钱给这小瘪三不仅仅是让他来探路那么简单,更有可能是直接让他把广告送到报社去,那么他就可以平安无事的置身事外了,我们说不定连他的边也摸不着!”
本田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吉野桑让我去通知宪兵队封锁西边的那一块地方,原来已经想到了这一点,为了防止大鱼溜走而采取的措施……高,的确高明!”本田的语气中满是敬佩。
“但愿还来得及!”吉野并没有被本田的恭维所打动,他若有所思的摇头叹息道:“我们面对的可是个高手哟!”
本田也倚在窗框上,瞪大了眼睛注视着那个小报童。眼看着他一口一口地吃完了美味的“铃木牌”小馄饨、用肮脏的袖子管擦了擦嘴、怯生生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堆铜元来,又数了十五个放在桌角上。
铃木用一种很诧异的目光看着这个破衣烂衫的小报童竟然拿得出这么一大堆零钱,要知道这年头连报社的生意都极差,更不用说卖报的小报童了。他听着小报童口袋里的铜板相互碰击着发出一阵“丁零当啷”的脆响,目送着小报童沿着街边建筑的墙角一溜小跑的往报社方向去了
“奇怪!”铃木在肚子里嘀咕着,“这种天气、这种时间、这种地点出现这样一个行为古怪的小瘪三……难道说会和我们的行动有什么关系吗?”他一边用脏兮兮的围裙擦着手,一边拉了个凳子坐下、望着小报童的背影深思着。
当他看到路边的小弄堂里探出他手下弟兄们同样满是问号的脑袋、也望了小报童的背影一眼又缩回去时就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铃木抬起头,遥望前方街角那家烟纸店的二楼——那扇窗正开着。虽然看得不是很真切,但铃木猜想吉野一定正守在窗前端着望远镜看着自己呢。于是,他把脸对着那扇窗、对着想象中的吉野的望远镜冲着那个小报童的背影努了努嘴。
烟纸店二楼的窗前,吉野的确正端着望远镜观察着呢,他在看到铃木的表情后嘴角不由挂起了一丝笑意:“这小子,还挺精的嘛!”
这时,望远镜里的小报童已经走近了《沪江服务导报》报社的大门,以吉野这样经验丰富的老特务竟然也因为紧张而握紧了手中的望远镜。
只见那个小报童抬头看了看门口《沪江服务导报》的招牌,便毫不迟疑的抬腿迈步上了台阶。
“他真的进去了!”本田也目击了这一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吉野桑,你真是神了!”
吉野放下望远镜,仅凭目视他已经能看见一时间街面上冒出几个手下的特务来,有的往报社大门边一靠,以堵住小报童外逃之路,有的则在大门附近晃来晃去,以便及时补漏。
“走吧!”吉野站起身来对本田说道,“顺便让他们把电话也拆了。”
“拆了电话?”本田一时反应不过来。
“是的,接下来我们就到报社里去现场办公吧,这个点已经用不着了。”吉野淡淡道。
“用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