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子晚斜靠在离崇的怀中,困倦之意在鼻息之间毫无保留。自从她在东海岸边离去,便一路迫不及待的赶往云山。珠钗换了马匹,锦袍换了吃食。周身麻布轻轻裹着,青丝肆意的随风起舞。此时远远望去,只让人觉得冉子晚周身都散发着清淡的羸弱。离落收回望向冉子晚眉眼间的凤目,微微别过脸。从腰间抽搐古埙,低低奏了起来。埙之音,低沉而凝重,如哭如诉……仿佛天地间漂浮的云都跟着凝重起来,连海河边拍案的巨浪都跟着安静了下来。离落埙吟悠悠,离崇却怀抱着冉子晚望向一望无垠的海面,仿佛一座雕塑……久久矗立在天水之间,无心无念无怨无悔!埙音被离落灌了内力,飘得及其遥远。直到海面上驶过来飘着骊字的帆船,离落才堪堪停住了笛音。那是骊山前来接应的弟子,早在月前便安排在此处,有备无患。迎候掌门师兄,离落公子……帆船上的骊山弟子恭顺地对着海岸边的离崇等三人一拜,便紧接着闪开了一条通道。簇拥着三人上了帆船。离崇将冉子晚安置在船舱宽敞的软榻上,便与离落一同起身倒了帆船的夹板之上。“掌门师兄……,回骊山对于晚儿真的好么?”离落伸出左掌,对着海面随意拍出,惊起海平面的朵朵惊蛰。“……”离崇原本望向海平面的眸色微微一缩,离落的话他明白……只是这世上的好与坏,本就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他又何尝不知,骊山之上等待着冉子晚的是什么!“师父他老人家的万全之策……便真的可以永保万全么?”离落对着海面又是一掌隔空的戾气,海面平静无波,无风无浪……却是与离落自己此刻的心境极不相符。他伸手拍出一道有一道的巨浪,任由掀起的海水打湿他昂贵的衣襟,任由海水的腥咸沾染他不染尘俗的俊颜。海水清冷冰凉,料峭非常……他就那般的站在夹板之上,声线低沉的问着离崇,又像是问向自己。离崇依旧没有回答,他只是如同雕塑一般望着海面,素白的锦袍微微飘起,平视海面的姿态一如从前。离落的话便犹如落入深海深处,最不起眼的砂石……没有半丝回应,也翻不起半丝波澜。日已西沉,水雾渐渐弥漫,越发显得浩渺的沧海越发的神秘高深。帆船越行越远,行至沧海深处。浩瀚飘渺的海面上,迎面便是一排高耸嶙峋的黑色岩石。黑石巨大无比,像山阙一样绵延起伏。只是这些山不在山隘之间,而是在宽广的沧海之上。帆船缓缓前行,绕过一个又一个高耸的黑石……黑石犹如迷阵一般,让人探不到边缘。万丈海水之下,萦绕在黑石之下的也不知是何等奇景。若不是有着超乎寻常的辨识之能,哪怕是白日里,寻常船家根本无法在这片黑石之间寻得平安。更何况此时是夜色,夕阳西下……沧海变成了深谙人世沧桑的神秘水域,在夜色的掩映之下,连带着黑色的巨石融为一体,让人分不清哪里是暗礁,哪里是水面……此处黑石嶙峋,骊山弟子虽然大能之人居多,却也都是第一次穿越东洲地界。床上的骊山弟子各个屏气凝神,小心翼翼的盯着前方。尽管夹板上点着火光巨大的火把,可能照亮的方位也不过是数丈而已。而对于离崇等人所处的舱船而言,数丈之内的距离根本不足以保证一艘巨物顷刻扭转危局。“大家小心些,前面便是出口!”离崇久未开口,此刻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只是尽管音色黯然,却是让人听出了其中的笃定之意。也许是因为离崇素来的风姿,使得原本有些紧张的骊山弟子微微缓了口气。手下摆渡的动作更加的有力,心底也少了些许彷徨。离落循着声音看向离崇处变不惊的眉眼,他是第一次走水路,更是初次见到这些黑石!若是不因为冉子晚,也许他一生也不会踏入东洲这片海域,更不会去雪域,不会再见雪飘飘那个女人。“掌门师兄……船不动了!”原本顺畅的帆船忽然停滞不前,摆渡的弟子之中难免有些慌乱。他们用尽全力摆渡,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撼动船桨分毫。暗夜深深,众人只听得帆船咔嚓作响的摩擦之音。离落侧耳听向远处,不由得按住手下的宝剑。远处的黑石之上,分明有异动。而这样的异动若不是他动用内力细听,根本等同虚无。如此清冷的夜色,还有人隐匿在暗处?离崇从怀中掏出一枚星夜弹,随手抛至空中,瞬间点亮了黯然死寂的海面。只是在海面被照亮的一瞬间,离崇的凤眸不着痕迹的微微一凝。远处最为高远的黑石之巅上,站着一抹淡漠尤甚自己的翩翩之姿。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花期,东洲海王花期!“如此暗夜,依旧可以安然无恙的驶出黑石林……骊山的掌门师兄果然名不虚传!”暗夜之中那一抹紫色的锦袍越发显得尊崇万分,花期淡漠无波的声线在扫过众人之后略微掀起波澜。人群之中,他没有看到他眸底热切盼望的那抹身影。“暗夜深深,莫不是海王有此雅兴……在此看风景么?”离崇挥手让身后的人停下强行摆渡的动作,东洲历来是海上的王者。若是他花期不愿放行,就算是拗断了船桨也是寸步难行在这东海之上的。在花期出现的一瞬间,离落往身后退了几步。原本倨傲的凤目多了几分别扭,别扭到他挑开帘幕逃回居室。暗夜深深,没人发现这里有这世上……他最不想见的人,和他最想见的人!“人世美景自然不可辜负,只是……这世上远有比美景更让人心动的人间极致!若是轻易纵过,岂非……缺憾?”花期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