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之地非海角天涯,只不过以此时冉子晚的身子来说……以三生池水疗瘀,她已经足足在此地渡过来这月余的时光。或者说若无他事,她也确实很想一直待在这里……一个人宁静的日夜,日夜下不平静的心绪。这些时日她总是身处梦境,有时是在沙滩的阳光下渐渐睡去,有时候是在三生池水中渐渐梦魇……梦境弥漫,连冉子晚自己都不知,梦见了云起来了多少次!
“是有人乐而忘忧了么?”窗外一声清雅的声线缓缓响起,惊起湖面觅食的飞鸟。
顺着先前想起的声线,冉子晚微微侧过眸眼。碧海之畔清风徐徐,清波荡漾的湖面上倒映着一抹桀骜于世间的身影。锦色羽冠束发,眉眼如诗似画。周身桃花蟒袍锦绣,清雅入骨温润入肠。
“夜南容?你怎么来了?”冉子晚只是看了一眼,便再次将头转回到原来的方向,平视碧海清波。
夜南容莞尔一笑,淡若的气息悠远而绵长,透着轻似蒲英般的随遇而安:“我若是不来,怕是晚儿就要在此处变成望夫石了!”
“……”夜南容的话,倒使得冉子晚有几分哑然。从前她只以为自己是重活一世,尽管不解周遭万事。她却告诫自己要活得洒脱,活得惬意。而如今,她记起了一切……几重的记忆叠加在一起,让冉子晚整个人看上去反倒多了几分复杂。
“到底你还是记起了一切么?”夜南容缓步走到冉子晚身侧,脚步清浅的站在其身旁。
“嗯!”冉子晚淡淡的应承了一声,她是记起了一切,甚至包括夜南容!
“记起来……也好!”夜南容说话间顿了一顿。随着冉子晚的眸色,瞭望远处……在冉子晚出嫁前,他便奉命去南地料理逐王令的事情。直到冉子晚出嫁,他也没能赶回来!一别数月,只谓匆匆。眼前的女子,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或者说,终究是变回了她自己!
“真的好么?”冉子晚拾起身旁的一块鹅卵石,放在手心中摩挲:“从前……我只以为你是一品军候府放逐在外的世子!于我不过是最信赖的兄长,我才将逐王令托付给你……如今当我记起一切,怕是不能再那般坦然的面对你了!”
“呵呵……津门桥上你初醒,便忘却了一切!忘却了你的本性,连他……你都以为是初见。我又何必不甘……你忘却我,并没什么……”夜南容敛起身前的锦袍,也落座在冉子晚身旁:“只是……还如从前,只要你愿意……难容永远等你回眸!”
冉子晚侧过脸,深深地看向夜南容。他依旧是那般清雅淡然,带着犹如桃花的俊美。她还记得他素日里总是流连在南暖殿院外的梧桐树上,带着摄人心魄的放荡风姿。尽管此时的夜南容看上去依旧如诗似画,可腮边青色的胡茬却是无言地诉说着他的疲累:“南地离此处千里……你如何会来?”
“呵呵……晚儿还是那个晚儿,顾左右而言他……你还是没有学会!”夜南容低低的笑了起来,眼前的人无论有多少层的记忆,多少的过往……她的本心却还是不会变的。
“……”夜南容话落,冉子晚没有接话。
若是从前,她不过是会压榨着夜南容为她驱使,去为她料理南地的三十万大军。可那时候记忆蒙尘,她只以为他于她不过是冉老王爷的托负,他不过是她最信任的天才统帅!如今……他于她总有些不同!
见冉子晚淡漠失神的眼眸,夜南容嘴角微微勾起。他是多久不曾见她这幅神情了,似乎从津门桥上冉子晚醒来之后……他便不曾见过了。至少她从未再因自己而露出些许无措。津门桥上醒来之后,她变得嚣张,跋扈……清冷如霜。那时她对他,不过是除了冉子潇之外的异姓兄长!她忘却了一切。忘却了他对于她的情意,看他的眼眸总是平淡无波的!夜南容缓缓抬起手臂,寒凉的手指划过冉子晚失神的鬓角。一丝一丝为她将风中凌乱的青丝理到耳后。
“……”冉子晚身子一怔,有些呆住。从前,云起为她轻挽青丝……她只是微笑着蜷着膝盖带着些许期待。云起清寒犹如玄冰,他的手指亦是清凉透骨。只是当他的手滑过她的耳鬓,她却无这般拘谨无措。
“呵呵……头发乱了……”夜南容收回手指,看着冉子晚耳鬓的青丝,解释了一句:“从前,你最不喜欢吹风!你总说风起惹人烦忧,如今倒是难得愿意在这碧海边驻足!”
在三生之地的时日里,除了浸泡于药浴,她便每日都会来到此处望着碧海之波。湖面大多是宁静无波的,上面漂浮着的淡淡湿气很是让人心安。
“人……是会变的!”冉子晚收回眼眸,却是低低地垂下眉眼。夜南容说的那些从前,她统统记得。只是越是记得她便无法对他出诛心而语。
与夜南容却是许久未见,此时再见不免有些感慨。匆匆数月时光,眼前的男人沧桑了许多。还记得旧年之时,那时夜南容还是一品军候夜游唯一的嫡子,夜氏的军候公子!而她已是街头巷尾,声名狼藉的端王府王侯孤女!太福街上初次相见,夜南容一身侯府公子的华贵尊容,而冉子晚垢面破衣手里正捏着两个包子一路狂奔,后面摊贩的老板一路叫骂一路追赶。街边的人也只说她冉子晚是端郡王王府最无教化的孤女,指指点点……那时冉子晚年幼,药婆也还没来到她的身边。也正是端老王爷外出骊山,端王府世子冉子潇穆峰修行……偌大的端郡王府只有冉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