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话时,
看了眼四周围堵的众流民乞丐,
神色默默,
转而探手入怀,取出一青玉簪子,俯身款款,搁置地上。
赵杏动脚指头想也知道,那簪子定然价值不菲。
果然,
周围惊起一声讶叹。
高台上那楼兰国的领队眸色一动,狠戾地盯向阿陶。
他旁边一个衣帽鲜然的老者突然凑到他跟前,低语了几句,不知所言是何。
接着,
那领队眼色稍顿,
从高处远远望来,
直接越过阿陶瞥了眼一直安然旁观的无声,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下,像是忌惮,随后,又仰脖高声一笑:
“瞧,这场面多感天泣地,你们大汉子民果然是上下一心呀。不过,今日魏某还是输的不服气。一个泱泱大国,竟以千人之力与我楼兰一小小商贩相斗,呵呵,也罢也罢,魏某就先撤了,不打搅你们劫富济贫,劫富济贫!”
他话音刚落,高台上众楼兰商贩便开始逐一收拾货物。
人群中浮动起一丝雀跃,
但很浅。
魏领队之言,一针见血,戳破了无人敢说的尴尬。
其后,人群中还是慢慢响起了一阵掌声。
当中,一些衣衫华贵的翩然公子,更是遥遥的朝阿陶点头,目光注满欣赏。
亦有些人落在掌声之后,神色黯然,为今晚没有买到白米而发愁。
从道德的至高点上走下来,大家都是凡人,柴米油盐,凡俗烟火,无一不紧,无一不重。
那些流民乞丐分好了银子,还不忘围上来,冲阿陶神色微赧,感激道,“姑娘真是观音娘子在世,今儿要不是姑娘,我们只怕又要挨好长一阵饿呢。谢姑娘大恩了。”
阿陶听之,容色一凝,神情微僵。
百姓里,
有数几公子看不过眼,愤愤道,“国之蛀虫,国之蛀虫啊,你们个个有手有脚,为何非要去做乞丐,丢尽了我大汉朝的颜面!”
更多人随声附和,言辞轻蔑,“颜面,他们哪里还懂得什么什么叫颜面?呸,这等人早没了尊严,枉配为人。”
偏角之地,
光影幽暗,
十几个老弱乞丐被方才那一群青壮的乞儿推到一边,瑟缩着,迟迟不敢上前,只是眼神渴慕,枯黄的眼睛紧紧钉在地上那堆再无人问津的楼兰钱币上。
那魏领队并不屑拿回,有个破烂妇人搂着个五六岁的小乞儿,小乞儿伸手要去捡钱,却被妇人朝手背上轻打了一下,红着眼睛死死拉回,小孩不依,龇牙咧嘴,转身撒泼往母亲身上锤了几下,最后,只是徒然地盯着台上白花花的大米看,巴巴地吮着手指。
赵杏轻轻咽了口唾液,朝张曼倩看去,他正跟在阿陶身后帮忙为乞丐分钱,唯恐他们一个分钱不匀,再生事端。
事既半了,无声他们先朝这边走来,与夏侯十二等人汇合。
这几位夏侯家的世子很是低调,方才夏侯十一与夏侯十三前去施放银两时,也并未多施显耀身份,而夏侯十二,则一直沉默,唇角紧绷。
他这般严肃,倒令赵杏不禁有些怯怯。
她摸摸自己的瘪钱袋,终于一掀衣摆,信步走过去,对台上魏领队道:“我买粮。”
“呵,莫非这位小哥没听明白魏某人的话,今晚,你们休要拿大汉的钱来买我楼兰的米,纵是黄金千两,也一粒不卖!”
魏领队唇角一斜,气焰甚高。
赵杏也不说话,俯身将地上楼兰银一点一点捡起来。
“喂,你在做什么?”
背后,数名大汉气血男儿厉声斥道。
赵杏充耳不闻,直起身,将楼兰银递过去,再次申明,
“领队的话在下听得很清楚。不过我还是要我买粮,来,请秤三斗米,谢谢。除非领队认为这楼兰国的钱币,它配不上这数斗白米?”
魏领队神色一变,上下打量她,冷冷道:“米给你,你倒是放在哪?”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
赵杏外袍一脱,摊铺在地,笑道:“就这儿,谢谢。”
人们刚刚还纷纷怒喝,彼时已是默然。
一衣衫陈旧的书生,也助她捡起边上的剩银,放到了袍中白米上,包好打结,递到妇人面前。
那妇人怔怔看着,半晌,怯怯道:“这东西我们不能要,原先家里光景稍好的时候,这番道理也听得学堂里夫子讲过,做人要有气节,万不能为了……为了我们,而丢了大汉颜面。”
赵杏一笑摇头,侧身看向阿陶的方向,扬声道:
“是,你们接受了楼兰国的白米就是丢了我大汉朝的颜面,不过,我倒想问问,若你们他朝饿死亦或流浪街头,难道就是为大汉添光?民以食为天,国以民为天,之所以造成今日的局面,何尝不是当政者的羞耻?况且,这孩子呢,观音姐姐,我只知道,对他来说,饥饿比什么都大!”
她说着略一迟疑,终是问妇人道:“嫂子见谅,请问你家夫君呢?”
“公子是问妾为何沦落至此吧,”妇人苦笑,“妾夫君早逝,妾身有眼疾,虽勉强能视,终无法耕田针织……”
赵杏转看向人们,低低一笑,道:“这些人确实丢了国家颜面,他们中有好吃懒做的,也有可恨之徒,更有骗者,只是亦有……”
她连忙收口,吞了下面的话,以至于大汉该给他们发发保障什么的更是不敢提……前车之鉴呀,今晚她一时妒性犯了,差点又惹祸!
除去无声眼梢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