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小院冷。
右扶风府,梨园石桌。
“大人要杀武帝?”灯火醺黄,一女子,春衫灼灼,双鬓鸦色,与汲黯相对而坐。
她方才问话时,一双素手尚还执着茶壶准备温茶,待听完汲黯说的话后,惊得手上一松,茶壶轻微跌回了桌上,哐一下,碰出突兀的一声响。
“怎么会?他毕竟是我大汉的皇帝,家父和我的君,不是么?”汲黯眸光一黯,面上却是笑意淡淡,“我只不过想让这天下人看看真相,好让该动手的人去做。”
“该动手的人?当年不是……”
“这个,你不必知道。”
“是。”
“那大人打算让何人揭露这真相?”
“自然是素来喜欢追根究底之人。”汲黯将面前茶盏缓缓端起,觑了一眼那盏底碧绿通透的尖尖嫩叶,轻声道,“张、安、世。”
……
赵杏一路踉跄着跑回了府邸,门一开,尚不待一群少年围过来关心,便用手捂嘴,逃也似的奔进了房,关了门。
趴到梳妆台的铜镜前左瞧右瞧,看自己微微肿起的嘴。
她越想越气苦,只想狠狠咬刘去那不要脸的人一大口,想着想着,突然意识到这不仅是要和曼倩做的事情,还是自己的初吻,就这样……没了,又想起白吟霜案始末,不由悲从中来,压着棉被子哇哇哭了起来。
倒也没哭多久,便坐了起来想事情。
实际上,回府前,她一酌刘去的话,回了廷尉衙门一趟。
一问衙门捕头,方知尸首已按规矩让原衙领回,发还死者家属。
此时,她请来的几名仵作已经返程,她顿急,略一计较,只让那捕头立下率衙役去将四名仵作分别追回,她自己则带了一伙人往京畿衙门而去。
到得杨守敬那边,杨守敬微微一震,似不意她竟会寻来,随即眼皮一翻,不咸不淡说了句,“哟,张大人,这都被西风楼的姑娘领回去,准备入土为安了。”
她立刻又赶到西风楼。
去到一问,那西风楼的姑娘却说,尸体领是领了回来,只是,随来的仵作说,尸身看似有异,怕是这多日折腾,没的染上了瘟症,已在后院……火化了。
赵杏虽知必是杨守敬动的手脚,可奔到后院,看到那熊熊烟火背后,蔡仵作朝她行礼而起那阴阳怪气的阴恻笑脸,她还是几乎被击溃。
尸首纵然有问题,纵然乃狸猫换太子,呈堂时已被调包,如今,已和所有秘密一道烧成灰烬。
一切,都结束了。
真正结束了。
证据都没有了,永不可能再翻案。
公堂上,她虽曾巧行一着,但所有事情始终逃不出汲黯的算计。
一声无声大哥没白叫,这个刚过而立之年便统率半边朝堂的人不是好惹的。
她输了。
这一局彻底输了!
她突然意识到,刘去早在公堂上便看出端倪,当时实是可以阻止,要求重检或其他,他却没有。
刘去是守诺并没使手段拦她,却是他实早知汲黯必不让她成功。
公孙弘说的对,她还嫩。
对策之后,才短短些时间,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她爬到床上摸着嘴唇挺尸,一时竟不知该哀悼哪件方好。
心想该放手了,该开始着手进行阳成家的案件。
阳成家既非遭受暗杀,大理监应有判刑记录,她要查那卷上朱批,这到底出自何人之手,武帝还是刘去?
是武帝,他已经不问朝政,为何还忌惮着爹爹?是刘去,当年衡山王之事,他亦是年幼,他缘何这般介怀爹爹?而且这两人通通都是不早不晚,偏偏时隔多年之后诛杀?
现下,又如何能将大理监这份记录调到廷尉衙门复审,又不致招人怀疑?
白吟霜的案子……始终还想做点什么,非是不甘被汲黯就此击倒,实是人命关天!
口鼻上又仿佛还充斥着刘去的气味,那淡薄茶香——
在她苦恼的大叫一声之际,门也被人一脚踹开。
————
“大人,实是很器重张安世。”女子起身,温茶,语气试探。
汲黯目光一深,女子察之,低头,默言,斟茶。
这边,赵杏一看,却是小郑众人。
她捂嘴是遮羞,他们却是怕她有啥想不开的。
嘴快的皇影尚未开始安慰,赵杏已颇惊吓的一手指着小郑道:“你为何在我家?”
小郑笑意迷人,“我决定搬过来住。”
赵杏顿时泪奔,“你有经我这个屋主应允吗?”
小郑道:“屋主在哪,我问问他去。”
赵杏怒:“我就是那屋主,别给我装傻,立刻拿包袱滚蛋。”
小郑立下脸一板,指着清风四人道:“张安世你不公平,为何他们都有住房津贴,我却没有?”
皇影一听生气,“可我们没有工资呀。”
……
随后群战,小郑以一敌四,舌战群雄,如入无人之境,清风摆酷,惊云只有在自认为重要的时间里才开金口,秦霜喜欢干实事,只有皇影……赵杏彻底被无视,最后讨论结果出来,全部人都要五保一金,一视同仁。
赵杏气的要命,决定出去散步,谁知方走出院子,朝廷领导给配的中年管家田伯蹭蹭蹭跑过来,笑道:“大人,有客来访,这正在厅里侯着呢。”
“谁?”
赵杏微讶,这也月上梢头了,还有谁来,她在长安没认识多少人,难道又是那刘小乐?
田伯看她疑虑,立刻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