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摊放在桌面看不清,现下可见却是一名女子。
届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
正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画中央。
这女子是什么人?
赵杏心里一窒,突然只想不管不顾冲上去质问他,若当年阳成助不在,你是不是就不会救我?这画中之人又是谁?
可是……如果她现在连回厌次县去将爹娘兄长尸体取回的强烈yù_wàng也能压下,那么又还有什么是她所不能克制的?
这一出去无外乎两种结果,牵连他,或者,他将她送交官府。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她冒不起的险。这画中女子,不必问,从他快速俯身捡画,从他看桑弘羊那一眼,答案已昭然若揭。
她爹爹曾说,女儿家无才便是德,你婆家人未必喜欢你舞文弄墨,除去往日在他们面前只示粗通文墨一条,除此,她对张曼倩处处真心。
可原来张曼倩对她,却不是。
她曾私下买通了他家负责随侍的婢女银秀,每日寅时便翻墙到他书斋只为给他泡一壶他最爱喝的早茶,不意有一天他早来……晨光薄拢中,他长身玉立,站在门外淡淡看着她,她大叫一声,拔腿便逃,他却伸手握过她的手,掏出巾帕,替她一一拭去手上茶沫。她以为,他是喜欢她的。
她曾拐他去山上看流星雨,结果流星雨没看到,他却听到她一长串水银泻地犀利无比表白。她问他,我是不是你最爱的。他眉头微皱,说道,“阳成姑娘,世上不如意事十居八九,有些事,也是勉强不来的。”赵杏道,“我偏要勉强。”后来夜半山里风大,她说她冷,试探着伸出手,他似笑非笑的睇着她看了半晌,大手覆上她的手替她取暖,她以为,他确是喜欢她的。
却都是因为她爹爹吗?
她浑身冰冷,只觉得张曼倩这人是真可怕。
若他是全然绝情心计之人,还不叫人恐惧,他确是温柔的,亦并不绝情,回馈江余,不避贤能,对她更不曾责怪,然而这恰恰胜似绝情,这人的狠辣原来可以这般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