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言失笑,“姑娘还打算用一辈子去寻找鲛人不成?”
心绪百转千回,一时之间,我有些难受,偏偏憋在胸口,不能说出来。用一辈子去寻找鲛人,听起来是很荒谬,但是柳长言他怎么会明白,我这辈子即将到头了。所以我穷极一生,时间还是太短太短。
这里太安静了,总觉得太寂寥。我双腿曲起,双手环住膝头,用力抱紧,似乎这样就能减轻心底那份挥之不去的压抑感。
身旁一阵衣料摩擦的声响,而后,听见柳长言的声音:“姑娘打算怎么办?”
我望着远方连绵起伏的山峦,原本是在思考要怎么回话,不过想着想着,就有些恍神,思绪不知跑哪里去了。怪不得美人总是看着山峦就容易发呆,原来这还真是个走神的好办法。
我把头埋在膝上,稳了稳情绪,安静良久,我问道:“你没有没遇见过一个,能让你不顾一切,即便死了,你也总想让他活过来的人?”
柳长言没有回答,一时之间,只能听见沙沙的声响,那是风吹过树叶草丛的声音。仿佛天地间一片荒芜,只有自己。
“我最亲近的人是师尊。”顿了顿,柳长言说道:“师尊待我恩重如山,养我育我,若没有他,就不会有今日的柳长言。”
他看着我,眼眸氤氲着温和的笑意,“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生死有命,这本是天道循常。姑娘还是看淡生死得好,执念太过,极易伤人。”
“你教我看淡生死?”我有些气闷,把头扭向别处,“为什么你们都不能理解我?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天地间,再没有一个弱水能那样待我。
许久寂静无言。
我独自闹了一会儿气,想到现在再没有人会安抚自己的小性子,自己还闹什么闹呢?没有美人,没有大长老。我强压下不舒服,眨了眨有些湿意的眼睛。
想了想,我把从东海拿来的贝壳扔进弱水里。贝壳落在水面上,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就这么悄悄沉下去。我不禁有点后怕,如果没有柳长言拉我,那我应该会像这枚贝壳一样,悄无声息的沉下去吧?
“这是做什么?”
我用余光瞟了瞟柳长言,然后把一个贝壳递给他,“你听。”
柳长言听着听着,神情渐渐有些恍惚。
“喂?”我推了推他。
他回过神,朝我一笑,“这歌声……”
我笑道:“是鲛人的歌声。”
他放下贝壳,说道:“都说鲛人的歌声使人如痴如醉,有些人被鲛人的歌声蛊惑,还投了海。现在看来,这话也不是夸大其词。”
我调侃道:“你也怕被蛊惑?”
柳长言嗟叹一声,“世事变幻无常,人心最难琢磨。我也怕有一天便守不住道心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心吧,在我遇见的人当中,你是最有觉悟的。一定能历劫成功,得道飞升的。”
柳长言低垂了眼眸,轻声说:“但愿如此。”
良久没有动静,我问道:“你说贝壳这么小,就算水底有鲛人,他们会不会也不注意的?”
柳长言一愣,“这不无可能。”
我决定发挥我的聪明才智,让鲛人不能忽视这些贝壳。我从弱水四周撬了许多庞大的石头,把贝壳绑在上头,然后绕着弱水,把石头抛下去。
在弱水上均匀的抛了石头之后,我得意的拍拍沾满灰尘的手,说道:“这漫天石雨,我看他们怎么无视。”
柳长言却道:“要是石头把贝壳压碎了呢?”
我瞪他一眼,“你就不能想点儿好的啊?”
他笑笑不再说话,挨着我在岸边坐下,静静等待。
一直到看见天上的疏星,我不由得沮丧。
我哭丧着脸,喊道:“不会真让你给猜中了吧?那些石头把贝壳都压碎。可是我们往底下投了这么多石块,就算没有看见贝壳,鲛人也该来找我们算算账吧。”还是说,这里真的没有鲛人……
我拔着身旁的小草出气。
柳长言问道:“可要回去了?”
我心有不甘,气呼呼的说:“不走,我还要再等一会儿。”
柳长言又重新坐下,说:“那我陪姑娘一道。”
不过我嘴上虽说得坚决,但到半夜的时候,我的眼皮又不争气的开始打架了。我往旁边温热的物体靠近,可那物体好像会移动,我怎么靠近都靠不到。我闭着眼睛,双手一抓,把温热的ròu_tǐ往身边一拉,然后心满意足的睡去。
可还没等我睡熟,就听见有叫唤声;“姑娘姑娘,青衣……”
我清醒过来。
柳长言指着水面,说:“你看。”
月光照到水面上,月如华练,像给弱水披上了一层华裳。在这闪着星辰的水面,有几截鱼尾在摆动,鱼鳞泛着水光,在涟漪中起起伏伏。
我又惊又喜,这一直平静无波的弱水,终于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