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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崇政院。
噹厚实的手掌狠狠的拍在桌面上,案桌上的茶盅猛然挑起,水溢了出来,在乌黑古旧的檀木桌上溅落,慢慢的融合在一起,变成一条水流沿着坡槽缓缓流下,落地,钻入青石板缝隙中。
谁给庞子义这么大的权力直入徐州,他好大的胆子怒不可遏的老者颧骨高耸,长眉低垂,目中跳动的火焰显示他此时怒意达到了极致。
院使大人,可能是子义临机权变吧。李鹤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脸颊。
不得安宁啊,对于庞元擅自出兵徐州一事,李鹤内心也是持一种复杂的态度。
去年他从崇政院直学士升任判官,已然成为崇政院中仅次于院使副使之下的第三人,其中很大程度就是对其扶持江烽的一种褒奖。
但是在升任判官之后,李鹤的态度反而发生了一些变化。
随着江烽在淮南的攻城略地,尤其是在攻占寿州并从长安取得了淮右防御使一职之后,李鹤对江烽的态度就迅速逆转了。
他几度在崇政院中提出要想办法遏制淮右势力的膨胀,甚至提出可以考虑减轻对蔡州的压力,释放蔡州兵力,让蔡州袁氏与淮右争雄。
阴沉着脸的绯袍老者瞥了一眼李鹤,强压住内心的火气,平复了一下心绪:寿山,我知道你的心思,没错,淮右的势力膨胀得太快了,我一样也觉得不放心,正如你原来提出来的,我们可以让袁氏去和淮右相斗,而不该我们直接出面,你应该知道我们当下的难处,政事堂那边必然又会在梁王殿下面前搬弄是非,又要不得安宁了。
李鹤心中苦笑,难道说庞元不出兵徐州,就能安宁了
没有庞元的支持,尚云溪铁定是撑不住,只能彻底退出徐州,他那两万兵一旦退出徐州,还有多大价值
大梁不缺兵,缺的是能发挥作用却又不需要大梁付出的军队,而尚云溪恰恰就有这样一支力量。
但他也明白这位和自己同姓的院使李宾面临的巨大压力,从前年开始的旱灾也给整个大梁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尤其是去年到今年的大旱,更是让整个中原地区都陷入了缺粮的境地。
大梁作为中原霸主,当然会有相当的粮食积蓄,但即便是这样也撑不住了,不得不向南方卖粮,向南阳,向淮右,向吴地,这又需要耗费本来就已经相当拮据的库银。
可以说到目前,大梁的财力已经下降到了一个十分危险的境地。
政事堂那边为此已经两度上书,要求裁减军队,要求至少裁减两厢军,也就是二十个军,五万人,只有这样才能平衡来年的财政短缺带来的巨大亏空,否则明年就可能出现更大的问题。
但这个要求理所当然的遭到了崇政院这边的坚决反对,哪怕是官司打到梁王殿下面前,这也绝对不可能接受,甚至可以说哪怕是梁王殿下支持赞同,崇政院认可,这个要求也不可能落实下去。
今时不同往日,真要强行落实下去,也许就会引来一场兵变也未可知。
这也是今日为什么李宾为什么大发雷霆的缘故。
本来政事堂就对崇政院这边的巨大消耗意见很大,现在天兴右军又擅自出兵徐州,而且众所周知大梁目前根本没有力量去攻占徐州,连北面河朔大旱带来的巨大灾民压力都已经承受不住,哪里还有余力去过问其他
而这庞元却未经崇政院允许出兵徐州,无疑是要点燃一根火芯子。
临机权变寿山,这领军大将的权力未免太大了一些吧坐在李宾左侧的干瘦男子阴测测的道:若然人人都如此,还要吾等崇政院一干人作甚
这是崇政院副使张继祚,张全义之子,张全义曾任大梁政事堂主事,也曾任过崇政院副使,张继祚这也算是子承父业。
张继祚的话让李鹤也无言以对,只不过在座的其他几位直学士却是不以为然。
这年头,谁不知道这各军大将已经隐隐有些尾大不掉的局面,连梁王殿下都不敢轻易撤换这些领军大将,遑论崇政院诸人
当然,像庞元这种未经上报批准,便径直派兵出征外域的事情,在大梁内部也还是第一遭,也难怪崇政院诸人都是恼怒不已。
副使大人,也需要看情况而定。李鹤对李宾倒还尊重,但是对地位和自己相若,且本来就有些看不惯的张继祚,他就没有那么好的脸色了,子义也只派了两军兵出而已,宋州纵然没有这两军兵,安全也无虞,而这两军出,对徐州局面定然大有帮助,那尚云溪亟待我们大梁的支持,方能站住脚,也能为我们大梁日后干预徐州提供一大助力。
敢于徐州呵呵,寿山,你未免也想得太美好了一点吧,我们大梁还真有余力干预徐州,瞅瞅北面的压力,某不是说河朔那边的,一帮灾民,算不上啥,顶多就是地方上多些麻烦,士绅出点儿钱粮罢了,我是说滑州和怀州一线
张继祚能坐到崇政院副使这个位子上,自然也非寻常之辈,看问题一样精准犀利。
河东虽然也遭旱灾,但沙陀人却可以通过漠北草原上牲口补给,加上他们四处打草谷,熬过去不难,他们会放任这样好一个机会么
张继祚的话博得了其他几位直学士的赞同。
河东铁骑已经开始在怀州和滑州一线边境地区出现,职方房的消息也证明了这一点,沙陀人又有些不安分起来了,或许是看到了中原河朔面临的巨大机遇,让他们有些按捺不住了。
除了滑州和怀州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