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一个秀才,年少时便有神童之称,之后却好似方仲永一样泯然众人了,不过和方仲永不同的是,这人虽说科举不顺,但诗词歌赋无一不精,而且他的字画可以算做一绝。
如果仅仅如此,不过又是一个唐伯虎之流,于国无益,于民无关,是万万没法入真正的达官贵人的眼的。然而今天,燕京城里大街小巷都在传他的名字。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天下皆知的定远侯,便是此人教出来的,而且即将要正式拜此人为师了。
拜师前半个月,徐渭的名号就传开了。他之前为了生计,没少卖自己的字画,所过的日子确实也跟唐伯虎差不多,这时候他的画还远没有达到晚年大成的程度,一尺顶多也就十两银子,就这还几乎没人问津,可自从半月前,他的名号传出去之后,青藤居士四个字那是蹭蹭的往上涨价。
在绍-兴,落有青藤居士款的字画,每一幅价比千金,随随便便练手的作品,也得几百两银子,要是认真的大作,三千两银子也大有买家。而在京城,他的一副三尺的花鸟图,居然卖出了五千两银子的天价。
就这,还是有价无市。谁不知道徐渭现在是定远侯的老师,身份地位大大的不同以往,虽说人还在,但以后想要他的画,那是千难万难了,人家要帮定远侯出谋划策,哪有时间娱乐你?
因此,早先有确实喜欢徐渭字画的人买了他的字画的,无不庆幸万分,纷纷将字画挂在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出多少钱都不卖,这是要留作传家之宝的。
之前因为种种原因跟徐渭有过交集却又失之交臂的,此刻肠子都悔青了。之前,徐渭生活拮据的时候,可能你请他吃顿饭他就会写几个字给你,可现在?呵呵,一般人恐怕都没了。
这也还好,最悲剧的是之前的罪过徐渭的人。
徐渭平日里清高惯了,脾气多少有些酸,再加上日子过的又不好,平日里瞧不上他的人很多,甚至还有人欺负过他,此刻徐渭风光了,这帮人全都吓傻了。胆子小的,干脆举家搬迁,隐姓埋名了,胆子大的,也都在忙着送礼。
当然不可能是给徐渭送了,他们现在压根就没有找到徐渭的门路,徐渭活了三十来岁总有朋友,这些平日里跟徐渭不太对付的,纷纷将礼送到他有限的几个朋友那,这差不多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意思吧。
别人还能送礼,可徐渭的大母和哥哥可没招了,这徐渭虽说也是出身官宦之家,但他是庶出,也就是小妾的儿子。这年头小妾和小妾的儿子本来就没什么地位,说是佣人也不为过,何况,他老爹在他生出不久就挂了。
再之后,大老婆就把他亲妈给撵出去了,可想而知,徐渭童年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之后大老婆也死了,两个哥哥干脆将家产分家,一毛钱也没给徐渭留,以至于他甚至需要入赘来维持生计。
这两天,徐渭的两个大哥都不知道是怎么过的,徐渭或许没心思搭理他们,但架不住想拍马屁的人多啊。讨好一个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当然是得罪他的仇人了,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么。
没两天,两个大哥就将当时分家的家产都还了回来,甚至都不敢出门了。
最可乐的是他的考官。
徐渭考举人怎么也不中,之前当然没啥,伤仲永的事情多了。可是现在可就不一样了,能教出定远侯来,岂会是等闲之辈?没听说,连胡宗宪胡中丞都对他十分钦佩么?
也不知道是谁那么神通广大,竟然找到了徐渭几次乡试的考卷,并且还在相当范围内流传了开来,甚至连内阁大佬都过目了。
徐渭的文章,可以说就跟他这个人一样,俩字,潇洒。
所谓潇洒,就是飘逸。所谓飘逸,就是浪。文章写得浪,自然就不规矩,不规矩的文章是很难出头的。再加上,徐渭文采飞扬,写的文章极为华丽,还各种引经据典,东一句西一句哪都有。
这样的文章自然是优秀的,但放在会试中就不合适了,就好像你高考的时候写了一篇朱自清一样水平的散文,你觉得阅卷老师会给你高分么?再说会试的考官水平有限,甚至也就只限于四书五经的程度,许多书都没有读过,徐渭的知识面太广,考官甚至许多都看不明白。
结果,这样的文章,到了每日给嘉靖写青词的这些大学士手里,自然是难得的好文章了。于是,所有主审过徐渭会试考卷的考官都悲剧了,最好也是个降职的处分了。
而这时候,舆论中心的徐渭,喜气洋洋的度过了人生中最得意的几天,以前他连吃饭都困难,哪里想过这成功来的如此之快?虽说京城里没什么故旧,但每日来拜访的依然是络绎不绝,不管是多大的大儒,都对他赞不绝口。
小天把这次拜师整的极为隆重,老爹也已经赶了回来,毫不夸张的说,小天虽然还不是大佬,但地位举足轻重,这天底下敢不给他面子的绝对不多。
大儒收徒,是要广邀天下的,怎么也得弄些重量级的人物来见证一下啊。这徐渭肯定算不上大儒,但人家收的这个弟子厉害呀。所有人都知道,这哪里是拜师礼,简直是出师了好不好。
几天来,徐渭也认识了不少所谓的大儒,但哪成想,真到了拜师这天,这些所谓的大儒压根就没有站的地方。
看看到场的嘉宾都是什么人啊,严嵩,徐阶,李默,悉数到场,大大小小官员全都来了,可以说,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