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
大行皇帝龙驭宾天已逾七日,宫中除了这处处举丧的白布,日常的部门运转早已经恢复如常,乾清宫自然也不例外。
朱常洛作为太子,一方面是大行皇帝的儿子,另一方面也是这个国家如今的君上,每日有无数的政务待他处置,自然不可能像寻常的家中一样守孝三年。
故而朱常洛在灵前守了七日之后,便不必再每日往灵前守候,而是长居在乾清宫当中理政。
“殿下,内阁送来的奏疏!按殿下的吩咐,全是和张公有关的!”
殿内的火炉烧的旺旺的,殿外是一片严寒,但是殿内却是温暖如春,司礼监掌印太监陈矩带着一队内侍,捧着一大摞奏疏走到御案前,恭敬道。
“陈公辛苦了!”
朱常洛从一堆奏疏当中抬起头,温和一笑,开口问道。
不得不说,内阁的动作还算是快的,他下令旨让朝中群臣上奏品评张居正的功过,这算是一项不小的工程,短短几日的时间,内阁便送来了全部的奏疏。
不过瞥了一眼摞的高高的奏本,朱常洛却是摆了摆手,道。
“陈公想必都看过了,其中可有什么特别的言论?”
这么多的奏本,他要是一一看过,恐怕这一天的工夫就什么都别干了,朱常洛可没有他那位工作狂先祖太祖皇帝的精神。
工作是要下放的,不然要司礼监干嘛?
这种明显重复性大的奏疏,在递上来之前,朱常洛便直接吩咐陈矩先行看过了,而他只需要听陈矩转述便是。
“殿下英明,这递上来的奏疏当中,大致分为三派!一派以内阁大学士沈鲤,朱赓二位阁老为首,极言张公当年逾权之举,条列其罪,对张公的态度极为恶劣,这一派占得人数最多,除了沈朱二位阁老之外,同言论的还有吏部尚书孙丕扬,刑部尚书萧大亨,这是沈朱孙萧四位大人的奏疏,请殿下过目!”
陈矩从奏疏当中挑了两本出来,递到朱常洛的面前,道。
朱常洛拿起奏本,这回倒是细细的的看了起来,寻常人的奏本也就罢了,这四个人的奏疏算得上是朝中一方大佬,他们的态度,朱常洛自然是须得亲自过目的。
奏疏写的不长,说来这还是当初朱常洛为太子时留下的习惯,他十分不耐原本的奏本当中无数引经据典的冗长无用,故而对于东宫下属的要求一向是精炼言事,奏本中绝不允许出现废话。
虽然朱常洛管不着其他的朝臣,但是所谓上有所好下必效之,如今朱常洛坐在了这个位置,一干朝臣们自然老早就开始打听他的喜好,奏疏也越发的精干简明起来。
四个人的奏疏,朱常洛用了两盏茶的工夫,就差不多看完了,不过看完之后,脸上却是浮起一丝嘲讽般的笑意。
“这几个老家伙,倒真是各怀心思啊!还有呢?”
对于朱常洛脸上浮起的笑容,陈矩有些摸不着头脑,要知道,作为近臣,他对于殿下的心思说不上清清楚楚,也能猜得到几分,无非是有意为张公正名。
而这几位的奏疏他都仔细看过,虽然理由不,但是态度上都大差不差,都是对张公持全面批判的态度。
更糟糕的是,这几个人当中,两位阁老重臣,两位六部尚书,摆出了的分量可是足的很,可殿下为何会露出如此神色……
摇了摇头,陈矩再度抽出两份奏疏,道。
“第二派的态度相对温和几分,部分肯定了张公的功绩,但是对于私德方面的批判依旧十分严重,大致的观点是功不抵过,张公身为首辅,为国操劳是本分,然其窃人主之权,大肆打压异己,闭塞言路,其罪足以抄家!这一派以元辅和次辅二位大人为主,朝臣中有几位侍郎大人亦持此态度,不过人数上不及沈朱二位大人……”
摆在朱常洛面前的就是王锡爵和衷贞吉两个人的奏疏。
说句实话,他们二人的态度,是有些出乎朱常洛的意料之外的,衷贞吉还好,他的履历当中和张居正的接触不深,考虑到他从科道清流当中转迁的时间比较长,对于朝廷的法度也比较严苛,所以他不支持为张居正翻案也情有可原。
但是王锡爵的态度,却结结实实的让朱常洛吃了一惊。
要知道,当初他之所以会选择在王锡爵的面前提起此事,就是因为当初王锡爵曾经为张居正上疏求情过,两个人的关系算得上是不错的。
加上王锡爵如今身在首辅之位上,朱常洛相信,他对于当时张居正的处境更能感同身受。
事实上,当初张居正的所作所为,手段的确颇为偏激,但是身处其位,有些事情是无法避免的,这一点,唯有同为首辅的王锡爵能够理解。
所以在朱常洛的预想当中,至少王锡爵是不会反对为张居正翻案的,哪怕为张居正翻案代表着朱常洛有可能重新拾起当初颇受非议的一条鞭法……
但是王锡爵却着实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意外,他的态度和沈朱等人稍有不同,但是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差别,都是坚称张居正有罪,应当予以严惩的观点。
说实话,那一日王锡爵出宫之后,在内阁召集辅臣时,这部分内容就已经传入了朱常洛的耳中,但是他一直按兵不动,为的就是等王锡爵的这份奏疏。
朱常洛相信,王锡爵明白自己的意思,他之所以会持如此态度,在这份奏疏当中,一定会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原来如此……”
半晌,朱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