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以,现在,为着五年前负你的那个人,你要把我拒之门外?”包厢内的气氛凝固了半个世纪之久,泠雪才听到熟悉的声音幽幽响起,那低沉醇厚的嗓音带着清冷和漠然,不复往日的丝丝温柔。
如果说他在问出这句话之前,还抱有一线希望,希望坐在对面的人会摇头,会告诉自己她并不是因为心里还葬着未亡人而拒绝自己,那么,泠雪接下来的沉默和闪躲的神色就彻底把他这最后一丝的希望打落成了一厢情愿的幻想。
在铺天盖地而来的挫败和心痛中,夜景行不得不承认向来自视甚高的自己不仅嫉妒了,还是发疯似的嫉妒着那个名叫程弈魁的男人。若是可以,他恨不得用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财富去换取扭转时空的机会。回到泠雪遇见程弈魁之前,利用手中的权柄把程姓一家踩进尘埃,断了两人相见的机会。
这一刻,他忽然懂了许东和自己说的那句话:富可敌国又如何,我所爱的那个人心不在我这,我便是这世界上最穷、最可怜的乞丐!
是呵,现在的他可不就像个在感情面前摇尾乞怜的乞丐么?
望着盛满鲜红色液体的玻璃杯上折射出的倒影,凉薄的唇边露出一抹似讽似嘲的苦笑。
虽然不知道夜景行为什么会这么问,但泠雪无法否认自己拒绝他的因素里,确实是有五年前程家留给自己的阴影的存在。程母高贵中的不屑,程家所有人的鄙夷和尖锐以及程弈魁那饱满歉意和痛苦却又无能为力的眼神,都深深的刺痛了她那颗敏感的心。
他们甩在她脸上和她命运上的那一巴掌,哪怕是一千八百多个日夜的流逝,也依旧清晰、刺痛得犹如昨日所受。
而夜家比之程家,更厉害也更恐怖。五年前的年少无知,让她失去了相依为命的父亲。五年后的她,不能再为着自己的任性,让身边的人承担她种下的苦果了。
既然夜景行以为自己是因为还爱着程弈魁而拒绝他,那就让他这么一直误会下去好了。也唯有这样,才能让这个倨傲不凡的男人选择放手。毕竟,以他不同凡响的骄傲,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降低身份和一个处处不如自己的男人争女人的。
深秋的夜来的很早,包厢内树桩制的时钟刚刚走到七点,窗外的天色便已全黑。满城逐渐亮起的霓虹在玻璃窗外调皮的闪闪烁烁,却怎么也缓和不了这满室沉沉的压抑。古朴情调的暖黄色灯光打铺泄在两人的脸上,昏暗中带着朦胧的悲伤,一如他们之间的感情。
麦色手背上青筋突起,随着主人兀自强忍的情绪不断颤动着。最终,手中的刀叉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被丢弃在了雪白的碟盘里。
“宿泠雪,如你所愿。”
他说,宿泠雪,如你所愿。
当那一句话随着餐桌另一边的响动传来时,泠雪只觉自己的心口被利刃划开了一道几寸长的口子,寒秋的冷风穿过玻璃窗不要命的往里灌。灌得她五脏六腑冰凉,灌得她鼻腔一酸,没用的眼泪拼死往眼眶上涌。
“谢谢。”咬着泛出血腥味的下唇,她抬起头笑。
节骨分明的大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紧握成拳,鲜红色的液体顺着手掌的纹路,在深咖色的地板上绽落成一朵朵未开先败的黑色彼岸花。
原来,当心痛到一定程度,是再也感觉不到疼痛。
夜景行黯然冷笑,“该说谢谢的是我。”谢谢你让我尝到了痛不欲生的滋味,谢谢你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原来还真有我夜景行把握不了的人。
“晚上还有工作,我先走了。我夜景行没有用旧物的习惯,留在你家的衣物,你丢了便是。”
怕自己再多呆一刻,心kǒu_jiāo织着yù_wàng和不甘的痛苦就会奔涌而出,让自己不管不顾的做出伤害她的事。他率先离桌,仓皇而去。
直到那扇淹没夜景行身影的木门在自己的视线里逐渐朦胧,泠雪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
夜景行是一个说到做到、做事绝不拖泥带水的人。自从餐厅丢下那一句“如你所愿”后,泠雪就真的再也没有见到他。
起先,她还有些不敢相信,心口被他残留在屋子里的气息牵扯作痛的时候,浑浑噩噩的她总感觉那天自己的决绝只是一场噩梦。只要从梦里醒来,她依旧能够听到自家铁门被钥匙插锁转动的声音,依旧可以在那盏橘黄色的灯下,看到一个高大的、充满着莫名安全感的身影。
直到时间晃过了一个星期,直到她因长时间不进食而引起胃痉挛,痛得在地上打滚,她才恍然清醒。
那个名叫夜景行,会准时准点打电话提醒她吃饭,会给她温柔抹药按摩受伤的脚,会花尽心思给她做大桌子美味的男人,是真的被自己舍弃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吵闹,没有反反复复的纠缠不休,甚至连最后的道别都没有。
他就真的这么平平静静的、如她所愿的退出了她的生活,她目之所及的视线,再也……不会回来。
对着镜子中憔悴的自己苦涩的笑了笑,泠雪把用完的牙刷往还插着一只黑色牙刷的洗漱杯中一丢,转身走出了卫生间,走进了书房。
说起来有些讽刺,泠雪一直以为自己对于夜景行这个人只是颇有好感而已,她已经很及时的把对他的感情掐灭在了摇篮,没有任其发芽长成苍天大树。可迷侠这款游戏的情绪检测系统,却给了现实中的她狠狠的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