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合观,三清堂下。
身着灰色道袍,怀抱拂尘的女冠闭目趺坐于蒲团之上,她的面前未供奉神像,只挂了一幅字,上书“离境坐忘”。
苏云婥垂低眉,静立于女冠身后,态度极是恭谨。
良久,那女冠终是开口道:“你已做下决定?”
声音如同深山里头一泓清泉,清清冷冷,不沾尘,不掺情。
“是。”苏云婥眉眼更低,“还请老师成全。”
“你意已定,我自不会阻拦。”女冠略一侧,露出半张脸来,杏眼纤眉,即便肌肤不再白皙细腻,眼角已爬上细纹,却仍端庄秀雅。唯一不足,是顾盼间少了些生气,如一潭死水,如,这陈旧的道观。
“那便请老师助我。”
那女冠似是轻叹了一声,回过头去,道:“你父母若是为难,便请他们走一趟素合观吧。”
“多谢老师。”
女冠一挥拂尘,淡声道:“去吧。”
须弥幻境内,苏云娇已回过神来。
她回神后的第一件事,非是一睹僧者的真面目,而是伸长脖子往水里看——她想知道,那棵菩提树是否真飘在水里。
令她失望的是,水中似有一团浓雾遮掩,模模糊糊,什么也看不清。苏云娇不由纳闷,此水看去极清,不该如此。
“啪嗒”又是一声轻响,这次苏云娇听清了,是佛珠转动的声音。
“施主请再观。”
苏云娇闻言再看,水中浓雾应声忽散,露出原本面目。
原非一潭幽碧,而是五彩斑斓,水清极深极,一眼望不见底,仿佛接连着另一个世界。水中之景,更是奇幻,先前使她牵肠挂肚,以水为壤,漂浮在水中盘根错节的菩提树根,以不再能吸引她的注意。
壁上有千佛,水中亦有千佛,惟妙惟肖,比之山壁之上,生动百倍。红鲤成群,翛然畅游;金莲吐瑞,绽于水底,更有七色虹光自潭中射出,直冲九霄。
苏云娇顺势望去,白云低垂,云水相接,碧空如洗,瑞气万千,一时间整个须弥环境如入神佛之境。
此时,苏云娇已从最初的惊讶逐渐平静,她回身看向那凤目微阖,面容极是妖冶的僧者,思考许久,吐出一言:“问僧者,是佛是妖?”
内心早有准备,故而不曾感慨他过分年轻的容颜,只觉得那过分妖异的面容,与佛家庄严宝象相去甚远。
“施主以为?”
那菩提不知何时已开满了雪白的菩提花,清风拂过,僧者抬手接住飘落的雪色花瓣,抬眸而笑,刹那间,妖冶尽褪,唯余满身渡世慈悲。
苏云娇默然无语,她一生所见美人无数,无一人如眼前人这边,妖冶如斯,清圣如斯。
“大师见我,是我与佛有缘?”耽误了这么就,也该进入正题了。
“信佛者,皆与佛有缘,拜佛者,亦与佛有缘。”了尘将花瓣放入水中,任它随波逐流,又道,“施主,请坐。”
苏云娇依言跌坐与蒲团至上,问道:“那为何偏要见我?”
“施主与贫僧有桩因果。”示意苏云娇看向身前小几,上面除却木鱼,还放有三物,“施主请看。”
玉佩、插着一截柳枝的白玉盏、一串佛珠,苏云娇瞄了眼,并未瞧出任何异样,故又问道:“敢问大师,此三物有何玄机?”
了尘伸手按在那块玉佩上,轻轻往前一推,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几乎与那玉佩融为一体,只听他道:“此玉乃贫僧好友所托,点名要交给施主,了尘不过代为转交,其中用意,恐怕只能请施主自行参悟了。”
“点名给我?”苏云娇颇为意外,拿起玉佩细观,试图能看出些端倪来。
半掌大小的玉佩,用红绳穿着,底端还缀着流苏,通体莹白剔透,触手生温,辨不出材质。玉上一面雕山川日月,一面刻玄纹异符,角落里还小小的刻着一个篆书“娇”字。看起来是有人特意给她做的,但会是谁?她总觉得此玉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苏云娇反反复复瞧了许久,没瞧出个所以然了,便又问道:“冒昧请教,不知大师所言‘好友’,又是哪位高人?小女是否认得?”她想了想,身边应该没人会以这般曲折的方式送东西给她。
“自然认得。”
哦?苏云娇秀眉一挑,道:“可否告知小女,小女也好当面致谢。”
了尘转动手中念珠,笑着摇头:“好友言施主与他缘分不浅,时机一至,自会相见,现在还不是时候。况且,他非此玉之主,不过同贫僧一般,受人之托罢了。”
世外高人,就是喜欢装神秘!了尘既已如此说,苏云娇也懒得深究,收好玉佩,将话题转到白玉盏上:“这又是何物?”
了尘停了手中念珠,拿起盏中柳枝,往盏口轻轻一点,刹时间,白璧凝珠,不多时便汇成半盏清露。
“杨枝露,还请施主一品。”
苏云娇双手接过,白玉盏传来清凉触感,细呷一口,满嘴甘甜,半盏饮完,一身舒爽,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杨枝露、杨枝露、难道是观音娘娘的杨枝甘露不成?苏云娇心情大好,狡黠一笑道:“叫这么个名,莫不是仙家之物?喝了强身健体,百毒不侵,如此小女可是赚到了,多谢大师,多谢大师!”
“施主说笑了。”
苏云娇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