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岚执信这个名字终于进入到所有人的视野里,是在他二十五岁的时候。
飞仙御剑流是东瀛远负盛名的剑道流派,它的道馆设在苍莽雄踞八云山中,与东瀛最为古老的神社“出云大社”遥遥相对,石清水秀的斐伊川在山门前流经而过,门中能人辈出,可勘剑豪美誉者无数。
某一个暴雨滂沱之夜,道馆中的醒心鼓被人敲响,洪亮清脆的声音顿时响彻八云山。醒心鼓立于御剑阁的最顶端,只有门中为数不多的上级剑士才有资格登楼,能上到顶楼的除了掌门,也只有八大长老了。
醒心鼓一响莫不是代表着门中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事,霎时间本来早已歇息的门中弟子,纷纷起身,甚至来不及穿戴斗笠蓑衣,冒着大雨汇聚在广场之中。
这时他们才得知竟是山门之下数个村落在一夜之间皆被人灭门。
在飞仙御剑流的眼皮底下做下了这惨绝人寰的事情,若不是一名浑身沐血的少年的侥幸逃脱,前来通知,恐怕这门中上百人仍旧被蒙在鼓里。
何等霹雳手段,可来者又是何目的?
立威还是挑衅?
据那少年的说法凶手竟只有一人,隐匿在黑暗中,看不清脸庞,见人便杀,出手狠绝毒辣。
一人?
掌门柳生无极皱了皱眉,急忙派遣门中弟子下山调查,查探情况,看看是否还有别的生还者。
而另一幸存者五十岚执信就是在那时被发现的。
他跪在肆虐风雨中,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尽是刀砍过的创口,铅灰色的云层滚滚涌动,雨水冲刷着大地,却洗不净地上刺目的血迹。
他看到前方有人飞奔而来,一眼认出了他们的装饰,是飞仙御剑流的人,露出一个难以捉摸的笑容,便眼前一黑,终于坚持不住晕倒,这倒下的一幕被所有人看到,混乱中有人一眼便认出了他的身份,大喊道:“他是村里一个樵夫的儿子,好像还活着!”
当五十岚执信醒来时,时间已经过去三天三夜了,除了他和来报案的少年,没有一人存活。
那少年能提供的信息太少了,掌门柳生无极希望能从五十岚执信的口中得知什么消息,却见他双目呆滞,不言不语,仿佛痴呆了一般,仍凭柳生无极如何询问都不开口。
众人只当他是受惊过度,真成了一个呆子,倒也没有多想,可这灭村之事的线索倒是彻底断了,直到如今,无论飞仙御剑流的人如何打探都没能再获得一点情报。
出于愧疚,柳生无极招纳了这两个孩子入门,不过五十岚执信表现得痴呆愚笨,没有哪位长老愿意将其收入麾下,除此之外,还因为他的经脉受了内力震荡,寸寸断裂,终身不能运转真气,武道一途绝无可能,只好做了门中一名普通杂役。
倒是另一个幸运少年,剑道天赋惊人,得到一名长老的亲睐,学会了不少本事。
虽然两个少年地位悬殊之大,但毕竟是同一血案唯二的幸存者,不免惺惺相惜,倒成了很好的朋友。
虽然五十岚执信口不能言,但那少年也不嫌弃,时不时的拉着他东拉西扯,谈天说地。
“喂,我告诉你啊,原来武藏师兄的枕头里藏着春宫图,没想到这家伙表面老实忠厚,居然这么不厚道,好东西都藏着掖着也不拿出来分享,太可恶了!”
“喂,你知道么,我昨晚终于趁武藏师兄不注意,把他的春宫图摆在小次郎师兄的床上了,后来武藏师兄一度以为是小次郎师兄偷了他的宝贝,两人还约定好要决斗一场,真是两个可爱的笨蛋。”
“喂,我跟你说啊,武藏和小次郎昨两个师兄昨晚真的打起来,武藏师兄居然还自创了一个什么二刀流,不过看起来也只是拿了两把刀而已,不过他居然打赢了小次郎师兄,明明修为不及小次郎师兄才对啊,难道拿两把刀修为就会翻倍么?我回去也试试。”
每每听到少年说得这些胡话,五十岚执信只是微微点点头,笑了笑,露出一副倾听的面孔,旋即便又握着扫帚清扫着阶前的落叶。
这样过了春秋,又到了秋冬,一年后的某一天,五十岚执信忽然开口:“其实我有名字的,不用总叫我喂。”
“咦?你不哑了?”少年惊喜道。
“似乎渐渐地又会说话了。”五十岚执信笑道。
“那你会不会把以前我对你说的那些坏事情透露出去?”
“不会的。”五十岚执信说:“整个道馆里只有你会跟我说话,要是我出卖了你,我就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在这孤寂的世界里,我也想找一个朋友。”
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们本来就是朋友。”
“嗯,我叫五十岚执信,请多多指教。”
“未来的剑圣,下一代剑绝东瀛称谓的持有者,宫本谦明,请多多指教!”
十五年里,两个少年除了偶尔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宫本谦明也会透露一些长老开小灶时单独传授的剑道秘法,拿起木棍当成剑一般挥砍起来,他的本意倒不是炫耀,只是从来没觉得两个人之间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武道一途浩瀚无垠,上合天道,下应人理,若不是亲自体验一番,很多妙处实在难以细说。随着修行的进程,他愈发感到普通人与武者的有道壁垒拦着,他不想因为这种阻隔失去一个很好的朋友,于是擅自教授起五十岚执信关于武道一途的知识,或是亲自演练起剑术来。
即便他浑身筋脉已废,无法踏足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