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大厅,外面日头正盛,火辣辣的阳光照在头顶,空气里一点风也没有,叫人无端生出烦躁来。
紫荆撑起伞跟在后头:“少奶奶,接下来我们是要去哪里?天这样热,不如去给大少爷做些清热解暑的汤?”紫荆的心态向来乐观,她们主子这样厉害,一定可以处理好所有事情,缺少的只是时间和机遇,还有大少爷的关注。只要有大少爷保护爱护,谁该敢跟少奶奶下脸子?所以紫荆只有一个目的,协助少奶奶,牢牢抓住大少爷的心!
林芳语用锦帕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皱起了眉头,这是她嫁过来的第一天,表面上看,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实际上当真如此吗?
公公和丈夫离去,伯母抱病,就连那些姨娘也和她为难,本来是该围坐在一起,由她操持服侍着用完第一回早膳的,而今侯爷的行为清清楚楚地表明自己的立场不会给她多大难堪,也不会喜爱照顾她。丈夫呢,总是那种作壁上观的态度。大伯母向氏哪里有发号施令的权利,那些姨娘总是捧高踩低的,有了侯爷的不待见,其他人的态度可想而知。
还记得出嫁前一晚,母亲把她叫到床边仔细地叮嘱了许多,其中有一件,她一直牢牢记着,母亲说:“侯府咱们也并不是没有一点消息。当年你外祖父还在的时候,曾经纳过一房姨娘,生下一个女儿。你外祖父当时非常疼爱那个庶女。后来没过多久,你外祖父就发现那个姨娘携带私逃,还有她与人私通的证据。你外祖父非常生气,将那个姨娘和她的女儿赶出府去。如今那姨娘早已过世,倒是那个庶女,听说,正是被永晟侯纳了做妾……”
林芳语心中明白,母亲素来良善,必然不肯污蔑何人。她仍然声称“庶女”,便是要保全外祖父的声誉,坚信这姨娘生下的女儿,是外祖父的亲生女。过去如何谁都不能改变,只是恰恰是这样尴尬的立场,反而让她犯难。
照母亲所言,薛姨娘是住在这侯府的,可为何不曾听人提起,今日徐姨娘和罗姨娘斗得昏天黑地,那么罗姨娘也不是什么善茬,怎么会对永晟侯另外的姨娘只字不提?这不是有些奇怪吗?
再有,假如薛姨娘当真是外祖父的女儿,也算是她的姨母,难道这些薛姨娘会不知道?有了这层关系,她们本可比别的人更亲厚些才是,薛姨娘也就没有理由不出现。莫非是她不得永晟侯的宠,所以就连这种会面,也不肯给她。
可是转念一想又推翻了这个结论,永晟侯对先夫人生前的下人都尚且宽容至此,怎么会对自己的小妾这样绝情?
林芳语决定一探究竟,哪怕是为了母亲。
永晟侯的小妾们都住在西厢,林芳语便朝着西厢走去。不过两注香的功夫,便来到薛姨娘所在的院子。
这是一处单独的院落,门口无人把守,院中花草零落有致,整齐地摆放在花架上。尚有几盆花,在烈日下耷拉着脑袋,徐徐透着暗香。院子西侧一棵大树,宽大的树叶层层叠叠,斑驳的阳光在树叶交错中挤过缝隙,投射出点点艳阳来。
树下有一石桌,东南西北各一条石凳,说也奇怪,这树原本是爱掉叶的梧桐,只是不知怎地,那桌凳上竟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儿树叶落下的痕迹。
林芳语正要走上前去,门忽然开了,石阶上走下来一个人,三十开外的年纪,穿着下人统一的衣裙。见到林芳语,先是一愣,继而笑道:“奴婢请大少奶奶的安。”
她的动作利落,语气平静,既不冷淡也没有巴结的意思,只是有些防备地看着林芳语。
有这样雅致的院子,想薛姨娘也是过得不差的。林芳语心中有了判断,也笑道:“姑姑不必多礼,我是来见薛姨娘的。”
也许这在外人看来是自贬身价,可老是有一团疑云遮盖着,反而不舒坦,不如早些解决了,也让母亲宽心。
是啊,哪里有一个少奶奶专程去拜访一个姨娘的道理?趁着永晟侯和白逍遥都不在,正好可以试探一二。
那嬷嬷依旧不动,客气地拒绝道:“很抱歉大少奶奶,薛姨娘她身子不适,恐怕不方便见客。”
这应该是薛姨娘贴身服侍的嬷嬷了,林芳语到底对她礼让:“嬷嬷你跟了薛姨娘多少年了?”
“这……”那嬷嬷想了一想,道:“回大少奶奶的话,奴婢打从薛姨娘进府就伺候了。”表明她在薛姨娘这里不能撼动的身份。
林芳语冷笑,又问:“这么说,嬷嬷是薛姨娘采买来的下人?”
那嬷嬷不解其意,道:“并不是,奴婢是侯府的,薛姨娘进府的时候,夫人见她孤身一人,便把奴婢派过来伺候。”
林芳语正了颜色:“这么说来,嬷嬷你是夫人的人?那可就奇怪了,夫人远在千里之外,却还能事先预料。阻止旁人来。还是,原本你就在自作主张,管束薛姨娘的行动自由?”“”
“大少奶奶息怒!”那嬷嬷一慌:“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这么做。只不过是看姨娘身子虚乏,恐怕姨娘伤身,实在是为了姨娘的身子着想。既然大少奶奶执意要见,奴婢就再去通传一次吧!”
看她言之凿凿,可是并无半点害怕,便知是做做样子。林芳语不由得有些担忧,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家?难道薛姨娘真的病了?
那嬷嬷进了屋子,轻轻呼唤起来,床榻上有个女子侧身躺着,看不清面容。嬷嬷走过去,装模作样地喊了几声,随后又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