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监狱食堂吃饭的时候,萨姆偷偷溜到阿修身边,满脸微笑,露出他那一口陈年老牙。他坐在他身边,开始吃他那份芝士通心粉。
“咱们得谈谈。”萨姆说。
萨姆是阿修见过的肤色最黑的黑人。他的年纪可能是60岁,也有可能是80岁。阿修遇见过虽然只有30岁,但看起来比萨姆更老的人。
“什么?”阿修问。
“风暴快来了。”萨姆说。
“好像是吧。”阿修说,“也许快要下雪了。”
“不是那种普通的风暴,是更猛烈的风暴。我告诉你,小子,风暴来的时候,你最好留在这里,别到外面大街上去。”
“我刑期满了,星期五就能离开这儿了。”阿修说。
萨姆盯着阿修看了一阵,“你从哪儿来?”他最后问。
“奥地利,布劳瑙镇。”
“你这骗人的混蛋。”萨姆不满地说,“我问的是你的原籍。你的家族是打哪儿来的?”
“瑟堡。”阿修回答说。他妈妈年轻时住在法国的瑟堡,十几年前也死在哪里。
“我说过,大风暴就要来了。低下脑袋,忍耐,阿修伙计。这就好像……那些扛着这些大陆的玩意儿,他们是怎么叫的?叫什么板块来着?”
“地质构造板块?”阿修冒昧地说。
“没错,地质构造板块。这就好像大陆骑在板快上晃来晃去、北美洲撞上了南美洲的时候。你不会希望待在两块大陆中间的。懂我的意思吗?”
“完全不懂。”
他轻轻眨了眨一只棕褐色的眼睛。“别说我没事先警告过你。”萨姆说着,舀起一块颤巍巍的吉露果子冻,塞进嘴里。
“我不会的。”
那一晚阿修几乎没有睡觉,他半睡半醒,聆听着他的新室友在下铺打呼噜的声音。相邻的几间囚室之外,有人正像野兽一样呜咽、嚎叫、抽泣。时不时的,有人会对他咆哮一通,让他闭上他妈的臭嘴。阿修极力不去理会这些噪音,让时间安安静静缓缓流过,独自一人沉浸其中。
还剩下最后两天,四十八小时。这天的早餐是麦片和监狱里的咖啡。吃饭时,一个名叫威尔森的看守突然用力拍拍阿修的肩膀。“你是阿修吗?跟我来。”
阿修检查了自个儿的良心。良心很安宁,但在监狱里,这并不意味着你没惹上大麻烦。两个人差不多并肩走着,脚步在金属和混凝土的地面上发出一阵阵回声。
阿修感到喉咙里涌起一股恐惧的味道,和苦咖啡一样苦涩。不幸的事就要发生了……
在他脑子里面,一个声音在悄悄说话,说他们会给他增加一年刑期,要把他关进禁闭室,要切掉他的双手,割掉他的脑袋。他安慰自己说,这么想实在太愚蠢了,但他的心仍旧跳得几乎蹦出胸膛。
“我搞不明白你,阿修。”两人走路时,威尔森突然说。
“什么不明白,先生?”
“你。你他妈的太安静了,太有礼貌了。就像那帮老家伙。可是你才多大年纪?25岁?28岁?”
“32岁,先生。”
“你是什么种族的?西班牙人?吉普赛人?”
“我也不知道,也许吧,先生。”
“也许你血管里还有黑鬼的血。你有黑鬼的血统,是不是,阿修?”
“有可能,先生。”阿修挺直腰板,眼睛凝视前方,集中精力不让自己被这个人激怒。
“真的?反正我觉得你他妈的有点瘆人。”威尔森有一头沙金色的头发,沙金色的面孔,还有沙金色的傻笑。“好在你马上就要离开我们了。”
“希望如此,先生。”
他们穿过几个检查关卡,每次威尔森都要出示他的id卡。上了几层楼梯后,他们终于来到典狱长办公室门前。门上悬挂着用黑色字母拼写出的典狱长姓名牌——h·帕特森。门旁是一个微型指示灯。
上面的红灯亮着。
威尔森按了指示灯下面的一个门铃。
他们静静地站在那里,等了几分钟。阿修试图安慰自己说一切都很正常,到星期五早晨,他就可以搭飞机回到家乡布劳瑙镇。但在内心深处,他并不相信这种想法。
红灯熄灭,绿灯亮起。威尔森打开门,两个人走了进去。
过去三年里,阿修只见过典狱长几次。一次是他带领一个政客参观监狱,一次是在一级防范禁闭期内,典狱长面对他们几百号犯人讲话,告诉他们说监狱已经人满为患,但既然超员的状况要维持下去,他们就要学会适应这一切。
近距离接触之下,帕特森看起来更加憔悴。他长着一张长方脸,灰色的头发修剪成军人式样的短寸头,身上带着一股陈腐的香水味道。他身后是一排书架,上面所有书的书名里都带着“监狱”两个字。办公桌上整洁干净,除了一部电话和一本撕页式台历外,空无一物。他的右耳上还戴着一个助听器。
“请坐。”
阿修坐下来,威尔森站在他背后。
典狱长打开抽屉,取出一本档案,在他的办公桌上摊开。
“档案说你因为恶性攻击和殴打他人被判刑6年。你已经服刑3年,星期五就将获得假释出狱。”
真的吗?阿修感到自己的肠胃缠成一团。他想知道他们给他增加了多长刑期——一年?两年?还是三年?但开口回答时却变成了:“是的,先生。”
典狱长舔舔嘴唇。“你说什么?”
“我说:‘是的,先生。’”
“阿修,今天下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