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把东西搬进了厨房。
陆云葭听见声音从东屋出来,道:“邱大夫用过晚饭去了药房。易水兄长,你还没吃饭吧?”
声音轻柔,带着孩童自有的软糯。
易水看着她淡淡笑了,道:“未曾。”
这一瞬间,陆云葭仿佛在易水的脸上看到她哥哥的模样,也是这般宠溺爱护。
她也跟着笑了,道:“我留了饭,你等等,一会儿就能吃了。”
“好。”
易水归置好买来的东西后,便出了厨房,去药房寻了邱大夫。
陆云葭热了饭,又从易水新买的食物中挑了些菜炒,不一会儿,厨房里就飘出了阵阵诱人的香气。
与此同时,在院子西北角的药房里,也传出了十分浓郁的药味。
陆云葭仔细嗅了嗅,小脸不由垮了下来,看来是邱大夫和易水给她熬得药,今天中午她就被迫一大碗。
虽然清楚良药苦口的道理,但…苦就是苦啊,和她懂不懂道理没什么关系。
陆云葭盛好饭菜,端着走出了厨房。
堂屋里,邱大夫已经和易水盘腿而坐,四方矮几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
陆云葭深吸一口气,才走了进去,“邱大夫,易水兄长,饭菜好了。”
邱大夫淡淡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道:“放下吧。”又从袖笼里拿出了一盒药膏给陆云葭,“今日下午刚制好的化瘀膏,涂抹在伤口处即可,每日两次。”
陆云葭接过,心里对邱大夫的好感又多了一分,她忙向邱大夫道了谢。
易水面露疑惑,问道:“阿沅,何处还有伤?”
“一些皮外伤不碍事,你快吃饭吧,我先去药房涂药。”说着,陆云葭就欲起身。
却被易水一把拉住,指了指仍在冒烟的药碗道:“先喝药。”
陆云葭身形僵住,对着易水尴尬的笑了笑,“呵呵,我忘了。”
邱大夫见状,面色忽地绷紧。
陆云葭埋下头,捧起药碗,缓缓呼吸片刻,然后眼一闭,把碗凑在嘴边,想喝水似的把药大口大口的咽下了肚。
一口气喝完,她的嘴里胃里都是苦味,小脸上的五官不受控制的皱在了一起。
易水眉目这才渐渐舒展开来,开始不紧不慢的吃起菜来。
陆云葭苦着脸站了起来,向邱大夫弯腰揖了一礼,便从堂屋里退了出来,去了隔壁的药房涂药。
知道陆云葭离去,邱大夫一直紧绷着的脸才突然放松,脸上笑意明显。
这小丫头,竟和他的苣儿一样,不爱吃药。
…易水用完晚饭,夜色已深,外面飘着的雪也变大了,浩浩荡荡侵袭了漫山遍野。
“师父明日何时有空?”
邱大夫也跟着又吃了些,闻言他放下筷子,道:“上午要去周齐家里复诊。怎么,有事?”
易水点头,道:“午饭后,师父可愿对弈一局?”
邱大夫一听,双眼放光道:“下一局?今儿个是吹的哪儿的风?让为师想想,从三年前开始,你就不愿意跟为师下棋了。这次下棋,是有什么事求为师?”
除了医术意外,邱大夫最爱棋。
年轻的时候,他每日都要和人下上一局,以解心头之瘾。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他不得已来到了周家村。
自此之后,一连十年,除了周村长,他在这里再寻不到半个棋友。但周村长有家有室,又要忙于周家村的大小村务,能和邱大夫一起下棋的时间便越来越少。
再后来,邱大夫便收养了易水,收他为弟子,传授他医术。
本来只是用来打发时光,但是易水却天资聪颖,五岁便熟读《三字经》、《千字文》等,而且在邱大夫不知道的时候,他还看完了《弟子规》,《增广贤文》等读本。
邱大夫慢慢上了心,开始更加认真的教导易水。
易水十岁时,已经可以为人诊脉,并且尝试着开方子,邱大夫看过他开的方子,一丝不苟,严谨无误。
眼看弟子这么聪明,邱大夫不由心痒,试探问了问易水,要不要学习围棋?
当年才十岁的易水还没看透他师父的本性,十分呆萌的点头应下了。
初习之时,易水几乎夜夜都与邱大夫下上一局,才能得到邱大夫的应允去睡。
待到一个月后,易水第一次赢了邱大夫。
邱大夫深受打击,气的吹胡子瞪眼,好几天没再教易水下棋,但心头瘾难耐,忍了不到半个月,邱大夫便把先前的打击抛到了九霄云外,继续缠上了小易水。
岂料,邱大夫又是完败。
就在这种打击下,邱大夫反反复复的教了易水一年。一年后,邱大夫受不了每次都输给徒弟的打击,很是不要颜面的悔棋了。
而且,还很是一本正经的对易水道,“围棋里本就有这个规矩。”
那时候的易水涉世不深,竟然信以为真。
直到有一次看到周村长和他师父下棋,他才知道,师父原来是骗他的。
自那以后,不管邱大夫再怎么软磨硬泡,易水都没有再和邱大夫下过棋。
不过也有例外,每次易水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或者特别想做的事时,便会以此为筹,和邱大夫下一局。
这次,邱大夫也当他是有什么想要的了,道:“你先说想要什么?为师若是能做到,咱们就下这局。若是不能,咱们还是作罢吧。”
三年间,邱大夫已经物色好了新目标,他正在教周常下棋,隔三差五就会和周常对一局,解他的棋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