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世铎来到球场的时候,正好看到薛云晗在看台上双眼放光,接二连三的鼓掌,他顺着女儿的眼光往场上看去,一时呆住了。
只见夏氏在球场上策马挥杆,连中数球,如入无人之境,场边围着的小姑娘们眼里都是惊艳的目光,她打了几个球后停了下来,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迷人的风采。
这一刻,薛世铎错觉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薛世铎有个大妹妹,姨娘去世得早,由薛老夫人一手带大的,从小就和他感情极好。那时大妹妹第一次参加马球比赛,他做哥哥的当然要去助威,就是在球场之上,第一次见到了夏家的大小姐夏茗茗。
那时的夏氏便是如今日一般,是全场的焦点,潇洒磊落、翰逸神飞,让年轻的薛世铎一见倾心,第一次有了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
打听好了是哪家的姑娘,磨着母亲找了媒人去提亲,第一次去,正是顾汀桥中了探花之后没几天,夏家侯夫人婉言拒绝,只说女儿还小,要多留两年。
薛世铎央求母亲再遣媒人上门,薛老夫人心疼儿子,况且养了姑娘的人家为了多些体面,略略为难一下来求娶的人家也是正常,这一次,正是大梁和东齐边境战争爆发,顾汀桥和卫礼等一批新科录取的武举进士赶赴边关,夏家侯夫人面色犹豫似乎有所动摇,然而去了一趟内室回来,却对媒人直言相拒,话里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少年人的血是滚热的,薛世铎想起球场上那个光彩夺目的姑娘心有不甘,可是夏府拒绝得很彻底,再叫媒人上门就有些自取其辱了,薛老夫人怎么也不肯再向夏府求亲。薛世铎一空下来便忍不住想起她,只得拼命读书来抵抗脑子里的念头,终于在连续两日不眠不休的苦读所致的晕倒之后,薛老夫人叹一口气,舍下老脸又请了媒人上夏家的门。
也是在那时,边关战事即将结束,战线前方传回来新科探花郎顾汀桥英勇牺牲的消息。
这一次夏家终于答应了薛家的求亲,并且因为夏家侯夫人得了不治之症,日益严重,只有看着女儿完婚了才能安心离去,两家人三书六礼走得极快,三个月内便成了亲。
人生大喜,无非金榜题名,亦或是洞房花烛。
那个晚上燃烧的红烛直径有寸许,一室的烛光温柔摇曳,薛世铎心情微醺,幻想了无数次的场景就在眼前,他轻轻挑起夏氏的盖头:“茗茗,我终于娶到你……”
盖头掀开,是一张哭得妆容都花掉的脸,眼里犹自蓄满泪珠将落未落。
薛世铎不知所措:“是不是府里的下人们冲撞了你?或者是我在外面和朋友们喝酒让你等太久了?”
不论他说什么,夏氏都没有回应。
薛世铎说服自己,岳母病重,夏氏恐怕心里难过得很,这时候自己更应该温柔待她,于是洞房花烛夜便在和衣而眠中过去。
冬去春来,天气温暖之后,夏家侯夫人的病症奇迹般地好起来,夏氏脸上却殊无喜色,甚至不大愿意回府探望母亲,对薛世铎更是毫不关心。
薛世铎从那时开始喜欢上了出门喝酒,喝了酒回来就忘了今夕何夕,就想不起多番求娶的妻子对自己冷若冰霜。
谁劝也不听,薛老夫人直呼作孽,日日跪在佛前。
直到有一回大醉而归,半夜醒来时,看到身旁躺着的夏氏全身赤.裸,皎皎月色里,她目光直愣愣地盯着架子床的承尘,两行清泪无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