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斋很早之前就放到了林恒手里,以前原是安阳长公主陪嫁里的铺面,所在的街道是城东繁华之地,此时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街面越发热闹起来,薛府马车自打进了这条街,一路都是人挤人,车挨车。
“小姐,前面的路被人挡住了。”马车顿了阵没挪地儿,赶车的老张头儿朝车厢回禀道。
南碧掀开一点马车的门帘往外张望,见往前几个铺面就是白石斋,现下车前方的道儿上几个着统一服色的小厮将一个粗布短打的庄稼汉按在地上,那庄稼汉跪在地上连连朝前方站着的华服公子拱手求饶,老张头儿大约是看那公子衣饰不凡,面色十分骄矜,看着不是好相与的,才没有开口请他们让道儿。
街上车水马龙,声音十分嘈杂,南碧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放下帘子道:“姑娘,前面有人起了纷争,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散呢。也真是奇了怪了,咱们每回来都在这儿堵住。”
薛云晗掀开车窗的帘子看了一眼,马车前路过不去,侧方也没有足够的空间可以绕行,不由有些皱眉,林恒的字条上只写了地点,而她看后也未标明约见的时辰,默认的意思就是见信即出府,若是比着正常的时间来,林恒怕是已经等在白石斋了。
“咱们走过去吧。”左右没有几步路,不如下车步行过去,本朝民风开放,路上走着许多女子连面儿都不需遮。南碧听了先下车站定,掀开帘子准备扶自家小姐下车,薛云晗一脚已经踏出了车厢,抬头看了一眼前方,连忙退回来,找出轻纱帏帽带上,下车时还特意和老张头交代了几句。
前面的华服公子一脸猪头横肉,大腹便便,可不就是安阳长公主办百日宴时,妄图调戏武生秦玉楼的忠勤伯家的郑世子。忠勤伯夫人连生了五个女儿才得了这么个儿子,从小就惯坏了,连薛云晗上辈子身在皇宫,都知道郑世子是个荤腥不忌、男女通吃的主儿。
郑世子一行人行事跋扈,路人不敢看热闹,都远远地避开,相当于拥挤的人群里硬生生隔离出来一块空旷地儿,薛云晗主仆二人挤不进人群,只得从人群和郑世子所在的空旷地带交界处绕行,好在她戴着的帏帽的轻纱垂至腰间,遮住了全部面容以及大半身段儿,而且薛世子的注意力都在跪着的庄稼汉身上。
好巧不巧,不知哪里吹来一阵风,轻轻一卷便将帏帽的轻纱带了起来,薛云晗眼疾手快,轻纱只卷到胸前便被压了下去,却不知轻纱一拂已经将她玲珑的身段显了出来。
郑世子余光瞥见了,只觉得眼前一亮,他手掌一竖,再做了个打发的手势,不耐烦地道:“滚吧滚吧,小爷今天心情好,放过你了。”小厮们松了手,庄稼汉连扑带爬地跑了。
郑世子自打几年前初次夜梦失精,就开始流连花丛,家里的丫头,外头的粉头,无有不沾,他不学无术,别的都不大通,但对女人颜色却有几分眼光,就凭刚刚惊鸿一瞥的精致下颚,风里绰约的身条儿,这轻纱帏帽下定是一位难得的佳人,郑世子一整衣冠,拦在了薛云晗面前。
这人浑身上下冒着轻浮的气息,南碧连忙挡在自家小姐面前,话仍说的十分恭敬:“劳烦这位公子让一让。”那边老张头见状也下了车往这边走来。
“这位姑娘步履匆匆,不知是有何急事?”郑世子不为所动,端出个斯文fēng_liú的笑脸:“我这人最是急公好义,姑娘若有什么难事,尽管说出来,郑某愿意伸手相帮。”
薛云晗直呼倒霉,她如今的身份倒不怵这个人,就是不想惹一身腥臊腌臜,连话都懒得和他说。这时老张头已经赶了过来,却不靠近,而是站在离他们一丈远的地方。原来此处离京兆府衙门并不是很远,薛云晗下车时吩咐的是,万一她被郑世子纠缠住了,就叫老张头直接奔去京兆尹衙门叫人。
跟随的小厮们都是摸透了主子性子的,过来将薛云晗主仆二人团团围住,个个都笑得暧昧,七嘴八舌附和道:“我们公子可是伯府世子,就没有什么办不到了的事儿!”
“带着帏帽不闷吗?”郑世子嘿嘿一笑,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他伸出短小肥胖的右手,竟然想动手揭开薛云晗的帏帽。
南碧伸手一挡,薛云晗往后退了几步,准备报出安康县主的名号来,料想郑世子再蠢也不敢和宣和帝与德妃作对,尚未开口,几步之外的郑世子突然“啊!”地惨叫一声,接着捂住额头蹲下.身子,呼痛连连。
旁边地上多了个蛙戏莲叶满池娇浮雕的黄铜砚台,薛云晗叫南碧将砚台捡起来一看,砚台底面有白石斋的标记,再一看郑世子冒血的额头,薛云晗心头便明了了,忍不住笑了出来。
“是谁,老子是勤伯府的世子,谁他妈的敢砸老子?”
调戏美人不成还受了伤,见薛云晗竟然笑了出来,郑世子不由恼羞成怒,一手拿张手帕按住额头,一手就要来拉扯薛云晗。
这时人群里有人伸出来一只手拦住郑世子,正是白石斋的女掌柜卓掌柜。“见过郑世子。”卓掌柜说着话,朝薛云晗一笑,接过那方砚台,双手恭敬奉上:“长公主说这一向少见您,这方砚台不值当什么钱,送给您当个小玩意儿把玩。”
薛云晗低头一笑,真诚地说道:“值钱的,至少二两银子呢。”
郑世子一噎,想起白石斋是安阳长公主的产业,怕是长公主看不惯他当街调戏姑娘,这才砸了他,别说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