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姑皱着眉,叹了口气,回头望了一眼,吓了一跳,忙直起身子,笑着说:“娘娘,醒了?可要喝水?”
一边从桌子上拎起早就泡好的茶水来倒了一杯,双手端给太后。陈太后接过来,抿了一口,看了她一眼,随口说:“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荫姑眼神一闪,笑着说:“没什么,想着这天一天天地凉了,这衣物得赶紧规整一下,省得倒到时来不及。娘娘,可要出去走一走?”
太后顺着她的手,起身说:“也好,今天儿天气好,去花园子走一走。”莹姑忙招呼小宫女进来,扶着太后往后去了。
天傍黑,莹姑才匆忙从华禧宫中走出,瞧了瞧,四下无人,在前方快速拐弯,一会就隐入黑暗之中。
芳姑姑看着跪在面前的莹姑,叹了一口气:“你这是做什么?我真的不知道。”说着转身欲走。
“惠芳!”莹姑慌了,一把抓住她的袖子,说:“我知道你的苦衷,但是......但是,素心夜夜托梦给我,说她死得冤。“
芳姑姑一震,转头:“你莫诳我。要托梦早托了,怎会等到现在?”
莹姑眼睛一亮,手又抓紧了点:“惠芳,我们几人一同进的宫,到如今,走的走,死的死,就剩我们几个还在这宫里耗着,也不知道以后如何。家人、亲人已经与我们无缘了。只靠我们自己在这宫中相互扶持着,彼此有个照应。你看,我,虽然跟着太后,但是这些于我们这些人又有什么意义呢?每天战战兢兢,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生怕一个不周到,不定就遭来杀身之祸。到是你看得通透,来这冷宫之中伺候太妃,虽清苦,倒也落个清静。”
芳姑姑动容,神色黯然,长叹一声道:“是呀,身在宫禁之中,很多时候我们也是身不由己。谁又何尝不是呢?你以为,我愿意在这......都是可怜人罢了。“说着,转眼看向仍旧跪在地上的莹姑,轻声说:“莹姐姐,快起来吧。素心的事情,恕我无能为力。我只能说,你最好也当做不知道,就此罢手罢。”见莹姑一脸倔强,苦笑一声:“我怎的忘了?依你的性子,怎肯罢休?我劝你,即使你知道,又当如何,你如今就在她.......”
忽住口,意识到失言,忙说:“你如今在太后的身边,太后对你不错,你就熬个几年,过几年没准还能出宫荣养呢?”
莹姑却是听出了味儿,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芳姑姑,试探着问:“你刚说什么?什么她?说得是太后么?“最后两个字,她异常艰难地从喉咙口吐了出来.
芳姑姑却转身,自去倒开水,并没接他的话茬子,可这沉默,却比亲口承认了,更让她惊慌。
她咬了咬唇,知道惠芳已经不会再对她说什么了。只是,她静静的呆了一瞬,忽冲着芳姑姑说;“谁动的手?”
芳姑姑不妨她问起这个,踌躇了一下,别过头去,说;“你可以回去了,如今追究谁下的手,有意义么?”
莹姑只不动,说:“当年华禧宫的宫人俱都放出去了,只要我一个一个地去查,总能找到。”芳姑姑身子一凌,急切地扑过来:“你不要命了?你不怕......“
莹姑大义凌然地:“怕什么,大不了舍了我这条接命去。”
芳姑姑一拍大腿:“罢了,罢了。干脆告诉你,也好死心。你这性子怎的还根年轻时候一样。”顿了顿,附耳在莹姑耳边说了几句。莹姑两只眼睛陡地睁大:竟是他?
走在回宫的路上,莹姑还是不能晃过神来,心内惊骇不已: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连李德海也参与进去?李德海当年可是宸妃宫里的小太监。
她现下才意识到此件事情如果揭开来,必定是超乎她的想像的。她看了看四周,忽然有点后怕,素心为何死了?惠芳也躲进冷宫。自己该怎么办?还要继续查么?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青石甬道上,整个人都有点飘,恍恍惚惚,竟走到了荷塘。
此时,已是一塘的剩残枝败叶,夜光下,一片漆黑,远处有灯光映照在水面上,间或有水光点点闪烁!
她抱着双臂,静静地看着黑沉沉的水面,恍惚间,素心出现在暗夜之中,笑着说:“莹儿,我要回去成亲了。”
她一凌,看向暗夜,哪有人?
她逃也似地离开了荷塘,一进门,却发现陈太后正坐在殿中,一语不发地看着她。
她忙上前一步:“娘娘,怎的还不歇息?”一边向边上一个小宫女看了一眼,她忙捧过一旁的铜盆来。
莹姑端过来,拧干了棉巾,给陈太后仔细地擦了脸,手却在微微颤抖:惠芳今天提到了她,陈太后!
她凝神,稳了一下,擦好,又换了水重新擦手。
陈太后只闭着眼,一声不吭,任由莹姑动作。莹姑终于擦净手,准备转身去吩咐小宫女铺床,她忽开口:到哪去了?”
莹姑忙恭身回答:“浣衣局昨日拿去洗的衣物,有一件没洗好,想着娘娘过两日要用,奴婢去提点一下,那衣不能在日头下暴晒,别太赶了,糟蹋了衣裳。”
太后唔了一声,睁眼说:“下次早点出去,别天黑了往外跑,知道么?”
莹姑不明所以:啊?”
太后抬起一只手,搭在莹姑手背上,缓缓往里走,说:“都不年轻了,还当自己是小姑娘啊?黑灯瞎火地,万一磕了,碰了,不好!”
莹姑眼中一热,忙低了头,退后一步,看着太后的后脑中夹杂着的白发,嘴里含糊应了一声。